但是随着与武攸宜往来密切,李潼对他的家底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估量。
别的不说,单单他入京之后小半个月的时间,所见武攸宜搂钱已经不能用车载斗量来形容。
几日前他陪同娘娘房氏去兴庆坊武家一处别业拜访武攸宜的王妃李氏,顺便踩点,所见起居用度之华贵令人咂舌,据说园中半数屋舍都是收储家财,就连家奴都穿珠配金。而这一处别业,还仅仅只是一个待客闲居场所,不是武攸宜主要藏宝地。
如果能够留下武攸宜囤聚的财货,哪怕举债买马都在所不惜。李潼也不是恨人有、笑人无,单纯的嫉妒作祟,只是觉得这样一笔惊人财富在自己手里,绝对能够发挥出很大作用,以至于心里都隐隐有了一些构思。
按下这些余事不谈,作为曲江雅集的首倡者,他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虽然没有时间,也不好整日流连平康坊,但一些基本的操作总是要过问一下。
这一天,他抽出时间,携带家人同游曲江。当车驾行至大雁塔所在晋昌坊时,蜀商杨丽已经闻讯而来,笑语说道:“大王要作雅游,车行多有不便,曲池坊土木兴工,物料杂陈。不妨在此换登游舫,逐水入园?”
李潼也从善如流,着令家人转入晋昌坊,由码头换车登船,所乘坐自然是杨丽精心打造的采花船。这船用料精贵不需多说,造型也是别致有趣,飞檐浮轩,登入上层之后,便将两侧坊曲风物尽收眼底。
“三兄真是坏啊,有这样的优雅游戏,却只让家人禁足邸中,不准游玩!”
李幼娘冲上这游舫,顿时一脸的兴奋,雀跃的根本就停不下来,不断的大呼小叫。
李潼见俏立身后的唐灵舒也有几分按捺不住,摆手笑道:“娘子自寻乐趣,顺便看顾幼娘。”
唐灵舒闻言后脸上顿时展露笑容,并也快步追向李幼娘,绕过舫中围屏,却发现李幼娘正猫在角落里向下层张望,并对唐灵舒做噤声状,凑上来神情严肃道:“嫂子,咱们还是小觑了那个杨家娘子的巧妙。早前有见,只是警告她在邸中该观嫂子眼色,这娘子却直接在邸外兴作逗弄人趣致的戏乐。你瞧瞧这游船多美,如果不是我跟你亲厚,只怕都要忍不住亲近她了……”
“你一个小娘子,哪来这么多杂计。大王在家都赞那杨家娘子兴业有计,是能帮得上手的人……”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人家娘子有姿容、有趣味、还能帮得上外业,可是你呢?”
李幼娘眨眼反问,然而这话一问出口,却见嫂子神情滞住,片刻后眼睛已经泛红,指着李幼娘说道:“我自己蠢计又不是不能自知,苦忍不愿多想,不让大王为这烦忧,偏你这小娘子好生事端,让我无地自容!”
“嫂子你不要生气,我讲这些也不是让你烦忧,只是怕你设想不到。你是我嫂子,又与外间人众不同,阿兄养护你是他的责任,你瞧瞧我与娘娘不都是整日闲乐?”
“我又不是人家妹子,又不是人家娘娘,越闲才会越慌……”
李潼并不知他小妹那个事儿精已经撩拨得家宅快生变,在游舫甲板上眺望两岸花色繁盛,不免感慨道:“行商坐贾,所弄无非贩缺卖奇,万人宗此一法,各有巧妙不同。杨家娘子善用财势,能够在曲江周边铺陈繁华,确有经营长才,难怪能独当家业。”
随行登船的杨丽听到大王夸奖,心中也是喜乐,但还是谦言道:“民女所弄,不过重财买奇。财在人间如流水,又怎么能够几家专据,唯有使用在外,才能惠及人众。我也只是财流当中受惠一者,如果只是囤聚吞容,反而要受泛滥之苦。一点俗计不称优雅,恐让大王见笑。”
李潼听到这话,对杨丽不免高看一眼。事实上这段时间以来,他心中对这蜀商女子的评价也不断的提升,善用手中的资源,说来虽然简单,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握的技能。
抛开眼前不谈,李潼抬眼望向上方轩阁,并又对杨丽笑道:“今日游园之余,还有一事请托娘子。内人闲庭久居,常有情怀难遣,她意趣好动,却受困人事叨扰,不得不幽居简出。我也身在人情罗网中,常难伴游戏趣。所见娘子事能精深,希望能将她闲趣托你。她是喜爱游骑奔逐,却欠于历事繁琐的缜密。我意乐游原上扩建一座圈厩,闲来养马,击球游戏,不知娘子可愿领此事务?”
“愿意,当然愿意。”
杨丽闻言后忙不迭点头,只是望着大王、神情颇有迷乱:“大王誉满人间,不独顾全人情躁闹,还能细怜闲庭,在微在著,让人敬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