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提及李泰的婚事本不过是随口一提,但这话听在了李恪的耳中,却有了其他的味道。
李泰爵魏王,封河南,拜洛州大都督,论官位更在河南牧之上,是为真正的东都洛阳首官,他虽不之官,但却有魏王府长史张元素代掌权柄,洛阳便也就成了李泰的根基。
李泰自有聪颖善学,在宗室子弟中颇有才名,就连一向很是严苛的弘文馆大学士、国子司业孔颖达对李泰都很是推崇。
也正以上种种,李泰与一向重文事,轻武略的山东世家走的极近,七宗五姓中的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这两家关东门阀之冠都与他相交甚好。
李恪原以为李泰或将册关东世家女为魏王妃,以拉拢关东世家,可将作大匠阎立德所出的天水阎氏却非关东世家,而是如假包换陇右门阀,两者并非一家。
李恪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心中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李承乾失势,李泰已然权欲大涨,他现在已经不只是要结交关东世家,更加与关西联姻,拉拢陇右门阀,问鼎储君之位了。
李泰实在聪明地紧,他若是贸然联姻陇西李氏这样的关陇巨阀,亦或是南安赵氏这样的将门豪族,恐怕关东世家那边反应过激,而阎氏却恰恰是最能叫关东接受的关西世家,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掌舵阎氏的阎立德、阎立本兄弟。
将作大匠阎立德、刑部侍郎阎立本,二人俱为文臣,又是举世少有的书画大家,一手丹青在天下文士中极具声望,名冠当时,李泰娶了阎立德之女阎婉,自是一举两得。
李世民不过随口一提,还不知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李恪的心中已经想了这般许多。
李世民看着李恪的模样,只当李恪也是在思及册妃之事,于是道:“虎头心中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了,大可说出来,阿爹也为你做主,亲自下旨册婚。”
李恪听得李世民的话,脸色有些羞红地笑了笑,挠头道:“儿臣尚且年少,每日又忙于地方军政要务,倒还未及思虑这些事情。”
李世民摆了摆手,一脸正经道:“这可不成,地方军务虽然紧要,但你册妃之事也不得不重,还是该仔细着些。你若没有合意之人,为父便要着了皇后和贵妃为你物色京中各家适龄女郎了。”
李世民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对身后的常涂吩咐道:“今日赐于朝中百官的口脂面药当还有多,你速去取些来于楚王。”
“诺。”常涂应了一声,便连忙下去,过了片刻之后,便抱着几只镶着银边的小巧瓷瓶走了过来。
李世民指着常涂怀中抱着的几只瓷瓶,对李恪道:“你少时便在塞北,回京又执掌右骁卫,久在行伍,为父知道你一向不喜这些脂药之物,但今日这些都是自邦国进贡之上品。非但膏凝雪莹,含液腾芳,更是功可去疾,永绝于疠疵;泽能饰容,顿光于蒲柳。来日赠于入了眼的女子也是好的,为父命人送至你府上,你便收着吧。”
李恪看着常涂拿着的这些精致的瓷瓶,听着李世民的话,李恪一下子竟都有些错愕了,李恪从未想到,李世民看似威严的外表之下,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李恪只得谢道:“多谢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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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之后,出了甘露殿,夜色已然昏暗。
李恪和杨妃并肩走在甘露殿外的宫道之上,方才在心头沉淀许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