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兴十二年九月。
南郑。
这厢皇帝既然下令,很快便传抚军将军蒋琬信使觐见。
“秘书令史臣显叩见陛下。”
须时,一约摸二十出头年纪,面白无须,身长七尺,长像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进得堂中,俯首叩拜。
“是子华吗?”刘禅却是一愣,俨然是认出了其人,随即笑了笑:“蒋君把你派来了吗?说吧,有何要事。”
“回禀陛下,乃是朝中列位重臣担忧陛下安危,遣臣来问安。”蒋显拱手方言,却是不卑不亢。
“朕安。”刘禅点了点头,便再度问道:“可还有其余事情?”
“剩下之事便是南中叛乱一事,可臣在来的路上刚好遇见安南将军,得知陛下已经做出处置,须不必再问。”蒋显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
“那便列席旁听吧。”刘禅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黄皓多加一个座位在侧处,“正好我这里也有些事情要说一说,议一议。”
见到天子如此语气,众人都不由得慎重了起来,蒋显也连忙正襟危坐。
“先说此次五丈原战事。”天子面色表情,安坐不动,对着规模日益扩大的文武如此言道。“姜卿,你是此次统筹主帅,你先来说一说。”
姜维心中缀缀,却也不敢耽搁,连忙从列中站起拱手:“回禀陛下,臣窃以为此战乃是我方小胜,逆魏小败。”
这句话倒也没有超出刘禅所定的“不受贺只受吊”一说,所以刘禅只是微微颔首便道:
“往后军略为何?”
“先守后攻,攻则往陇右或者是北原、郿县一带。”姜维便在原地拱手肃然道。“先定陇右,再定关中。”
其他人心中皆是一凛,这便是大略了。不过倒是无人出声反驳,因为这也是诸葛武侯生前的战略设想。
更重要的是,上首那个天子也是这样想的......
果然,听到姜维的话,刘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有时限?”
“便无时限。”没成想,刘禅这么一问,姜维反倒更加严肃:“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何时用兵,何时出击,都只能视当时情况而定,过早空言,乃是兵家大忌也。”
刘禅再度颔首,却是看了一圈众人:“其他卿家可有什么不同看法?若无,此事便当议定,往后战略即为先守后攻。”
“臣附议。”堂中沉默了一会,卫将军袁綝当先拱手道。
“臣附议。”
“臣附议。”
随即在他的带领下,众位将军也纷纷拱手称是。
“那便如此计较。”刘禅点头,看向姜维,复又继续言道:“卿回去后且整理一份正经文书过来,包括五丈原之战的具体过程,要详细些。”
“唯。”姜维恭敬拱手退下。
“那再来说另外一个事情。”刘禅摆了摆手,语气淡然:“相父既去,很多人一时间都很难走脱出来,便是我也不例外。然北伐总要继续,殄灭曹魏,兴复汉室不仅是你我的大愿,也是相父的大愿。他夙夜忧叹,呕心沥血也不是为了让吾等有闲情在这空叹其哀的,所谓: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吾等若不走出来,重新迈步,便会被困死在路上。”
在场文武要员各自无声,也无反应。
“我的本意你们很多人知晓,但也有很多人不知晓,今日不妨明说。”
刘禅见状不禁提高了嗓门。“局势到了眼下,我刘禅既为汉室天子,既为天下汉民之所望,此生必当竭尽全力,誓师北伐,兴复汉室,这其间,便是万分艰难,百般辛苦,都不能动摇我之信念,因为彼处还有先帝,有相父,有无数英烈在看着我,我刘禅必持此信念与曹魏逆贼水火不容!”
董允等人听到最后两句,都忍不住头皮一紧,却是纷纷俯首下跪。
“所以为了相父,为了北伐,我有意做些改变,以发号施令,重建大势,安定人心,卿等且听且思虑是否妥当,不妥当之处吾等再议。”
刘禅一边说话,一边暗自观察了一圈,见到众人只是不语,便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其一,相父既去,相府众人的职司却需妥当安置,以杨卿和赵卿为例,主簿、书记、各曹属、各掾属......皆重新授职。”
“臣以为可行。”一片肃静之中,尚书令李平却是毫不犹豫的第一个站了起来,然后扬声相对:“陛下英明!”
说白了,这其实是预料之中的一个东西,实际上在回程的路上他便已经跟近臣稍稍透露过这个事情,毕竟此事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更改国政的大策,且丞相去了,相府里的这么些人总归要安置。今日天子如此正式,也只能是这类事情,但众人明明心中有所预料,却还是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而李平这么一跳出来,稍稍一愣间,那边卫将军袁琳、前将军吴懿还有一众将军,甚至那些文臣却都已在董允的带领下出列附议。
不然呢?
跟天子对着干?
还是一个能顶着大旗杀向敌军的天子?
谁有这个胆量?
谯周吗?
谯周也没那么傻啊......甚至,在得知某天子在五丈原的种种事迹后,这位谏议大夫对刘禅却是比别人都更增添了一丝敬畏。
须知,他最是个明白人!
“那此事便定下。”刘禅挥了挥手,身形不动。“其二,往后动兵时日长久,既然相府参军一职被免去,却还需要军事赞画之人,我意单独成立一职司,曰‘行军司’,以便代替参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