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五丈原上风声鹤唳,斜谷水中干戈未停。
随着战况逐渐焦灼,两边都不再留手。
魏军率先发难,整整万人军阵随着军师辛毗的一声令下,大举从稍北的位置渡河。
与此同时,高地上的袁綝也毫不犹豫,按照预定计划,麾下一万生力军也在汇集合阵,然后以一个巨大的、遮蔽了整个高地的庞大军阵向着前方压了下去,以求完成预定的“阻拦敌方上原”这一战术目标。
不过也就是在双方庞大的重兵集团动作刚刚展开之时,另一侧赵广部虽然完成了袁綝的任务,逼退了乐綝,却陷入了魏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细雨之中,稍得喘息的赵广并不知道此刻两军主力已经交手,更不知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实际上,其人晃了下脑袋,摇开雨水,然后奋力向周边望去,却只见雨水迷离,双方人马混做一团,如同洪流,在河边上起伏不定,根本窥不到大略局势。
而他自己,和麾下的士卒,都只是这片洪流的一小部分。
“迎上去!”
简单喘息过后,赵广没有犹豫,他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或者说,此时唯一能做的是什么:“跟我迎上去!”
尚未从刚才一番大战中走出来的赵广部士卒强打精神,努力随着赵广自泥地中奋起,奔着魏军便冲了过去。
那边的魏军也是对着冲过来,双方勉强提速,可这样的地形、这样的状态能冲多快呢?便是在泥地中挣扎罢了,但一场短促的、剐蹭式白刃战斗却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往往更加惨烈。
“将军,我们人不多了。”冲出一个包围圈后,张阇扛着一个布满了刀箭的破烂木盾,就站在赵广身侧,气喘吁吁的望着四周。
而赵广却难得苦笑一声:“哪里什么不多?除了你我,还有谁吗?”
“是这样吗?”张阇茫然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苦笑一声,只是左眼血肉模糊,却是再也看不清楚,右眼受影响,却也是血红一片,良久,方才叹息一声:“看来某家今日便要死在此地了。”
“说什么丧气话?”赵广瘸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驻着长刀,笑着说道:“拿出刚才砍翻乐綝的气势来,今日咱们便杀出去,我请你喝酒。”
“喝酒吗?”张阇怔了怔,却是笑道:“那便喝酒!我来为将军开路!”
正在此时,远方的鼓声忽然如雨点般响了起来。
张阇愈发大笑:“将军!鼓来了!!都督给我们的鼓来了!!!”
他却是糊涂了,给他们的鼓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响过了,而他们,都没听到罢了......
主力既出,便到了决胜负的时候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国交战至今,军士素质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此时这片战场,说什么素质还不如说怕死不怕死。
怕死的都死了,不怕死的反而能活。
这就是战争!
牵一发而动全身。
“嘭!”
双方大军碰撞的第一时间,便有无数减员,落河的、被长矛刺穿的、被长刀砍伤的,还有被践踏的,瞬间便死伤累累。
魏军兵力充足,在第一阵完成冲锋之后,第二阵也已经准备待续,渡河过来。
袁綝却是轻叹一口气:“高将军,烦请你部上了。”
旁边站着的却是右部都督高翔,此时已经领着自己本部的八千人来到了战场,闻言也不推辞,只是轻轻拱手,便带着自己本部八千人奔着后面渡河的一万人迎了过去。
“来人!来人!来人!给我将那队骑兵灭了!不要让他们上原!”乱战中,平北将军句扶浑身浴血,怒发如狂,举着一柄捡来的短戟不断呼喝着,试图组织反击。
说来可能没人相信,这等雨夜混战,一开始还罢,可打着打着,双方那么多人战到一起的时候,上面的将令已经没用了,相反,起到作用的却是那些伍长、什长、队率一级的小官。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人数稍弱的关系,汉军慢慢开始后退,此时,此地总督大将袁綝沉默了一会,却是不顾劝阻,忽然上前。
直接来到大旗下,正对着不断迫近的战线,看着士卒们前仆后继。前方的流矢又一次覆盖到他周边,打在将士们抬起的盾牌上,发出噼噼啪啪的乱响。
平南将军张嶷握了握刀,沉声道:“将军不妨稍退,我在此处便是。”
“稍退?”袁綝失笑。
“我的将旗,便是我军之胆魄所在。此地为我大营所在,也是我大汉陛下所在。既在此地,如何能退?伯岐,今日就算刀箭加身,我也绝不后退!”
说到这里,袁綝竟抽出腰间长刀。
“副将安在?”他朗声喝道。
“末将在!”
“你便持我手中之刀,今日我但凡退一步,便斩我头!”袁綝须发皆白,仰天怒吼!
“诺!!”
副将此时也不敢犹豫,更不敢反驳,不然那把刀说不定就直接斩在自己脖子上了。
而此言一出,身边众人无不震动。
当下众将士竭力奋勇,张嶷冲杀在前,当场手刃数名魏军勇士,力挫敌人的势头。便是前方分散的各部也被袁綝气势所夺,一时间汉军竟然开始反压了魏军。
右侧的高翔部刚刚与渡河的一万人交上手,此时闻听袁綝如此声势,顿时摇头不已,赞叹道:“老将军之豪迈堪比古之廉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