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吉的谏言不无道理。
若是贸然动用文官势力来攻击赵匡胤,的确有可能引发郭荣的逆反,进而弄巧成拙。
在历史上类似的事情也偶有发生。
但这毕竟只是冯吉的推测,并不一定真的会发生。
况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京中的倒赵势力已经筹备良久,又岂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担忧而止步不前?
李延庆离开凤鸣馆后,拜访了赋闲在家的窦仪。
自打从西京留守的高位上卸任以来,窦仪已经当了近一年的“家里蹲”。
不过窦仪在家里修心养性,不用干活每个月还能领朝廷的高额薪俸,这日子过得也不算赖。
李延庆见到窦仪时,窦仪正在修建庭院中的观赏松。
窦仪眉目舒展,手持剪刀慢悠悠地修剪着枝叶,当初在洛阳为官时的急躁已悄无踪迹,看起来那叫一个怡然自得。
见李延庆到访,窦仪连忙放下手中剪刀,邀李延庆进屋详谈。
侍女奉上热茶,两人寒暄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
“如今这京中风起云涌,侍郎倒还有雅兴在家中修枝剪叶。”说罢,李延庆尝了口窦府的茶,其口味与凤鸣馆的茶截然相反。
凤鸣馆的茶淡雅,而窦府的茶馥郁浓烈。
窦仪轻松从容地笑道:“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就一闲云野鹤,就算我想蹚一蹚京中这滩浑水,也师出无名,只能在家中打理打理这些枝叶聊以解闷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窦仪与李延庆的为官理念是完全一致的。
身居其位,就要将事情做到最好,但若是不在其位,则全然不掺和官场里的破事。
这也是为何两人能够在洛阳一见如故,结为往年之间。
“侍郎是轻松了,可下官这等身在局中之人还需要侍郎的提点。”接着,李延庆便将朝中一干文武准备弹劾赵匡胤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窦仪听罢,分析道:“你别看现在赵匡胤成了众矢之的,可他是殿前司的主官,又是圣上的幕府旧臣,弹劾再多也奈何不了他,终究还是要看圣上的心思。”
“下官也是这般认为的。”李延庆轻轻点头,接着问道:“只是如今朝野上下群情振奋,总不能让官员们憋着不弹劾,可下官又忧虑,文官参与弹劾武官,是否会引起圣上的反感?”
窦仪略作沉吟,回道:“你的忧虑不无道理,不过依我看,这事其实无所谓,毕竟赵匡胤与圣上公然决裂已然坐实,此时弹劾赵匡胤不会有什么风险。”
李延庆微微一笑:“有侍郎此言,下官就敢放手去干了。”
窦仪喝了口茶,瞥了李延庆一眼:“你这滑头小子,心里定然早有定计,你到我这来,恐怕不止是想求个心安吧?”
“侍郎慧眼如炬,下官正是想求侍郎也上一封弹章。”目的被点破,李延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
窦仪自嘲道:“我这闲云野鹤的弹章又有什么用?你不如去拜访范相公,他才是能一锤定音的人。”
“范相公在明面上一向不掺和武将勋贵之间的事情,下官虽与范相公有旧,此刻怕也进不了他的门。”
李延庆难道不想请范质出马吗?问题是根本就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