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再遇回过神,循声望去,只见那顶耀眼的黄色华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唐军的床弩射程内。
这郭荣,好大的胆!
范再遇的拳头硬了。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真当我泗州城是没了牙的病猫?
郭荣这厮,肯定以为我泗州城内的床弩都被毁了,这才敢上前掠阵,可我范再遇又岂会犯下这等失误?
范再遇当即明白,自己将获得这场必败战争中的唯一胜机,只要能把握住,自己就将成为整个大唐的英雄!
“立刻去将那三架床弩搬出来,胜败在此一举!”范再遇一嗓子吼完,抡起拳头锤在了城墙上,这个机会他必须把握住!
而在西门外,郭荣与赵匡胤并未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在上午的攻城战中,城内守军的远程器械在后半段就已彻底哑火。
郭荣与赵匡胤都认为,泗州城已经丧失了远程打击的能力。
即便城内有那么几条漏网的床弩炮车,但郭荣跟前的几百名重甲殿直也不是吃干饭的,替皇帝挡下几根弩箭自然是毫无问题。
就这样,郭荣的华盖大张旗鼓地驶入战场,并许下了先登羊马墙者赏钱千贯官升三阶的重赏,先等城墙者更是能得赏钱三千贯、官升五阶。
前线士兵见皇帝亲临战阵,又有巨额赏赐,自然是士气大振。
正午刚过,经过一番修整的周军再度朝泗州西门发起了冲击。
在各种攻城器械的掩护下,上万周军分批次向泗州护城河推进。
羊马墙后的钟镐眼见城防被周军一点点拆除,心急如焚。
可即便钟镐不断催促墙后唐军拼命放箭,甚至将压箱底的两百根火药箭全部射出,也难以阻挡周军推进的步伐。
下午开战仅一个时辰,周军在付出了十辆桥车的代价后,终于在护城河上架设了四道浮桥。
全副武装的周军重甲步兵踏过浮桥蜂拥而上,如滚烫通红铁水拍打着低矮的羊马墙。
钟镐的右手因为过度拉弓,早已失去了知觉,喉咙因为过度呐喊,也早已嘶哑如沙。
面对不断逼近的钢铁洪流,钟镐双目如死鱼般凸显,他失去了五感,仿佛陷入无边炼狱。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了,自己临阵逃脱,本应被当众处斩,幸得范团练网开一面,这才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自己很怕死,可上刑场是死,上疆场亦是死,但不能白死,总归要起点作用......钟镐的左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这时,一名浑身插满箭矢的周军士兵冲到了墙前,他右手握着熟铜锻造的瓜锤,满是伤痕的厚实左手攀上了羊马墙。
钟镐如梦初醒,左手拔刀,往上一横,勉强磕开了来自炼狱的一锤。
在钟镐身侧,那名也叫钟五的少年郎伺机捅出一枪,正好扎在了周军士兵裸露面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