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时的奢华宅邸里,佛堂是标准配置。
安清念在侍女的引领下,迎着漫天风雪,一路来到地处陈王府西北角的佛堂。
佛堂内香烟缭绕、温暖如春,北面黄墙下,供奉着三座鎏金的庄严佛像。
释迦摩尼端坐正中,文殊、普贤分列左右,三者合称“释迦三尊”。
满头银发的安家主母曹氏立于普贤座下,正在为普贤跟前的香炉添香。
安清念脱下狐裘,抖了抖上边的风雪并交给随行的侍女,旋即抬腿迈入佛堂。
“念儿来了。”曹氏并未回头,她只听脚步声便能知道来者正是安清念。
“阿娘。”安清念缓步来到曹氏身侧。
曹氏将三炷香插入香炉,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转过身,对安清念道:“今日下午,李家主母翟氏会上门造访,你随我一道会客。”
安清念轻声道:“孩儿明白。”
曹氏望着安清念乖巧的模样,想要伸手摸摸安清念的头,却尴尬地发现安清念的个头早已超过了自己。
刚伸出的右手默默收了回来,曹氏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念儿就长大了,要嫁人了。”
虽然曹氏并非安清念的生母,但在安清念的成长路途上,她一直陪伴左右,早已将安清念当成了自己的亲女儿。
但是,曹氏知道自己这女儿打小就冰雪聪明,而且极有主见,虽然待自己一向恭敬,却未必就会认自己当亲娘。
曹氏年纪大了,又没有真正的亲身儿女。
待到年老体衰的安审琦离去,曹氏唯一能指望的,便只有从小妾那过继来的安守忠、安清念这一双儿女。
安清念注意到了阿娘有些无措的右手,嘴角露出了和熙的微笑:“李家亦有佛堂,孩儿嫁入李家后,也不会忘记每日在佛前替阿娘祈福。”
对于曹氏这位继母,安清念敬重有加,不敢有丝毫违逆。
安清念很清楚,自己能在安家有近乎嫡女的地位,全在于曹氏的宠爱。
曹氏毕竟是与安审琦互相帮扶四十余年的发妻,在安家可谓是一言九鼎。
当初安清念能过继到曹氏膝下,那也是曹氏力排众议的结果。
将来即便嫁入李家,安清念还是会需要娘家的助力,那与曹氏维持和睦关系就至关重要。
曹氏突然觉得有些疲倦,她退后几步,找了把椅子坐下,笑意盈盈地问道:“你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嫁人了吧,这年头找个如意郎君可不容易,对了,我听说你与那李三郎经常书信传情?”
安清念亦步亦趋来到曹氏面前:“孩儿与李三郎确实偶有书信往来,但以公务居多,甚少聊到私事。”
在这里,安清念倒也并未撒谎,她与李延庆的书信往来大多是交换情报,只是会在书信中夹上一张小纸条,聊上几句私事。
曹氏惭愧道:“咱们安家人丁稀少,你一个小女儿家竟然也要负责节镇公务,这都是阿娘无能。”
安清念转到曹氏身后,双手熟练地轻柔曹氏的太阳穴,边揉便说道:“孩儿愿为阿爹阿娘分忧,阿娘不必愧疚。”
曹氏就势枕在安清念的胸前,面容逐渐舒展:“对了,今日那李三郎会随翟氏一道来访,你与他快两年没见面了吧?正好,你能在婚前与他说上几句体己话。”
按照礼节,婚礼前夕新郎新娘不宜再见面。
但安家本就是从塞外迁入中原的沙陀族人,到安清念这里才是第二代,安家上下对于所谓礼节其实并不是非常讲究。
安家人更在乎实际到手的利益,对于毫无用处的虚礼实在看不上眼。
曹氏极为看重与李家的结姻,她很清楚丈夫寿元将至,安家将来势必要依靠如日中天的李家才能维持家族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