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九月初二,傍晚,李延庆在府上布下筵席,宴请上门的柴守礼。
之前柴守礼劝李延庆离开韩府时,曾承诺,他自己将兑现韩伦许下的好处。
今天,柴守礼来了,亲自登门。
带着诚意扑面而来。
饭桌上,李延庆接过柴守礼递来的地契,看了一眼,当场惊道:“孟津县两千亩山林的地契?再加通远坊三进宅邸一套?国舅,这礼物太贵重了,在下收不得。”
柴守礼右手握着酒杯,面带微笑:“些许小礼,李御史就收下吧,你帮了韩司马这么多忙,这也是你应得的,你喜欢狩猎,这山林与你相得益彰,老夫这把老骨头是用不上了。还有,你眼下这宅邸是租的吧?如今在洛阳城购置套合适的宅邸也不容易,这宅邸你也收下吧。”
想比几日前在韩府的拒人千里,今日的柴守礼显得平易近人了不少,且语气中明显带着歉意。
身为当朝国舅,柴守礼在洛阳绝对是最富有的人,没有之一。
当初郭荣登基,将柴家从河北迁到洛阳后,从皇家私有财产里调拨了数万亩良田山林给柴家,赏赐给柴家的金银钱货更是数不胜数。
这两千亩山林,在柴守礼堆积如山的财富里,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李延庆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国舅说笑了,在下为韩司马做的那点事,哪称得上帮忙?”
“唉。”
谈及韩伦,柴守礼的神情迅速黯淡下来:
“韩司马这事也不能怪你,你做得已经够多了,实在是那窦仪的手段过于...过于古怪,也过于强势,我听说,开封城的不少书生文官也受到了窦仪的蛊惑,准备一道上书弹劾韩司马,如今文官势力愈发壮大,他此番怕是难以善了了。”
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柴守礼还不肯停下,仿佛要将心中埋藏的郁闷一吐而空。
柴守礼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放下酒杯,意犹未尽,继续说道:“其实,就算是我,对此也无能为力,你别看我是当朝国舅,在洛阳风光无限,但我其实处处受限,对朝廷亦不能干涉太多。”
窦仪此番展露的诸多手段,实在令柴守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洛阳百姓早就受十阿父之苦久矣,而敌视豪强乃是底层百姓的本能。
窦仪在两京散播韩伦的海量丑闻,很快就激起了两京百姓对韩伦的怨恨,这股怨恨毫无疑问会传到郭荣的耳中,并影响郭荣对局势的判断。
在激发民怨后,窦仪又借用窦家在文坛的影响力,鼓动开封在朝的官员,与在野的书生,一道上书弹劾韩伦。
郭荣自登基以后,为澄清官场风气、体察社会民情,曾下诏鼓励周朝普通百姓踊跃上书进谏,并设立衙门专门接收这些进谏,这也成为了窦仪攻击韩伦的渠道之一。
穆家儿子穆义即将进行的谏匦上书,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苦主的登场,将给韩伦带来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