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请听小子解释。”冯吉不愿放弃,他苦思冥想一整日,知道要想脱离险境,唯有田敏能够帮到他。
田敏怒视冯吉,声音愈发高亢:“有什么可解释的?你犯下此等过错,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令尊?”
就在此时,田敏的老妻端着两杯热茶走到门口,刚要进门,就听见丈夫如雷般的怒斥,吓了一跳,连忙侧身挤开房门:“阿郎,大半夜的,莫要动怒。”
田敏丝毫不给老妻情面,当场勃然大怒:“我们在谈话,你进来做甚么?也给老夫滚!”
“好好好,我这就走,你们继续。”田妻这几十年来早就习惯了丈夫的暴脾气,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发泄一通,田敏的火气也消了大半,气喘吁吁地坐下:“冯二,你给我仔细说说,这两万贯你是如何挥霍掉的?”
说到“两万贯”这三个字时,田敏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前些年,我曾组建了名为花间社的会社...”冯吉沉住气,将花间社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至于两万贯赃款的去向,冯吉则含混了过去,只说是用于花间社的内部开销。
田敏耐着性子听冯吉说完,又仰头沉思了一阵,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冯二郎与尹拙这老小子,所图竟然是变革时局?
这可真是胆大妄为...田敏的思绪不由飘忽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田敏、冯道还有尹拙等一干年轻文人,初出茅庐,年轻气盛,幻想着凭借胸中学识重整江河。
悠悠几十载,当初挥斥方遒的十几人,到如今只余下寥寥数人。
尹拙那老小子都一把年纪了,胸中却还有一腔热血...想到此,田敏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
思来想去,田敏现在只想离冯吉与尹拙越远越好,最好能够远离开封城,直接告老还乡。
这趟浑水,田敏不想蹚,他年纪大了,早没了心气,年轻时的豪言壮志已是烟消云散。
如今,他只想安安稳稳走完一生。
田敏双手搭在扶手上,语气软了不少:“那这两万贯想必是没剩多少了?”
长篇大论后,冯吉只觉口干舌燥,用舌头抿了抿嘴唇:“略有剩余。”
略有剩余,那便是不剩多少了...田敏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以为,该如何应付御史台?”
“张湜乃是经由范质举荐,才得以入京,他要弹劾国子监,定然是出于范质的授意,要想让范质停手,唯有让他毫无把柄可抓,小子思忖良久,只想到了一个可行的法子...”
话说了一半,冯吉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田敏呵斥道:“还遮遮掩掩,老夫早猜到你小子想说什么了。”
“小子...”冯吉欲言又止。
田敏摆了摆手:“行了,你深夜来访,无非是要老夫替你们顶罪吧?老夫是刊印九经的主事官,出来顶罪再合适不过了。”
冯吉将头埋低:“小子惭愧。”
“也罢,反正老夫早想告老还乡了,这开封城不待也罢。”田敏双手发力,略微坐直:“老夫可以帮你顶罪,但两万贯的空缺你得自己解决,老夫手头可没有余钱。”
看在已故知己冯道,以及多年老友尹拙的份上,田敏愿意帮冯吉顶罪。
在冯吉身上,田敏依稀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他甚至有些期待,想看看冯吉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您老只要肯顶罪就好,此番自己也算不虚此行了...冯吉心中秤砣落地,挤出一抹微笑:“这是自然,钱的问题,小子自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