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延庆当即吩咐李石道:“来得正好,速速将他俩带来。”
李石拱手回道:“是。”
片刻之后,娄斌与戴景两位孔目官,跟随李石进到屋内。
“推官深夜叫我们来州狱,到底是为何事?”娄斌瞟了眼墙角阴森森的刑具,在这燥热的夏夜都觉浑身发凉。
自己没有开罪推官,也没犯下什么罪行啊......娄斌额角直冒冷汗。
身旁的戴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表面虽然强装镇定,襕衫下的双腿却早已抖如筛糠。
李延庆目光在两名下属间睃巡片刻,看出了两人的惊惧,脸上浮现和熙的微笑:“无需担忧,叫你们来是因为需要你们的配合,今夜我要连夜审讯罪犯,你们两人在旁记录。”
“原来如此。”娄斌大感心安,好奇地问道:“不知犯人是谁,竟需要推官连夜审讯?”
“犯人你都认识,州衙高判官以及郑家的郑翰。”李延庆语气很是平淡。
“啊?”娄斌头向前倾移,张大了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问道:“高判官与郑翰到底犯了什么事?”
“受贿,与谋反。”
接下来,李延庆向两名下属详尽地介绍了高锡与郑翰的罪状。
娄斌与戴景两人听得是胆战心惊,他俩全然想不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郑翰竟然会行谋反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但两人毕竟出生富贵,经受过良好教育,也见过些风浪,花了些功夫总归是平静了下来。
“那推官打算如何处置郑家。”娄斌问罢吞了口唾沫,他仿佛已经看到数不尽的土地与财富在向娄家招手。
李延庆淡然道:“韩刺史已经带人星夜赶往全椒县,郑家看不到明早的太阳,除非他们已经跑了。”
郑家逃跑的概率着实不低,但人跑得动,耕地存粮跑不动,郑家的大部分财富都绑在土地上。
娄斌再度问道:“那若是郑家被除名,这几大衙门里的郑姓胥吏,又该如何处置?”
这娄斌还算机灵,首先关心的并非分郑家的财产,而是州衙县衙的运转...李延庆看向娄斌,语气中带着欣赏:“你这问题问得好,我也为此而烦心,我意下是想让你们娄家...”
李延庆顿了顿,转头看向戴景:“还有戴家接手这些空出的胥吏位置,以及郑家的耕地。”
娄斌当即反应过来,拱手沉声道:“下官并不能代表娄家,但定会劝家父担此重任,替推官分忧。”
“下官也是,定会尽力劝家人替推官分忧。”戴景也有样学样。
两人满嘴都是担责、分忧,全然不提郑家的几千亩耕地。
李延庆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目前郑翰还在押解回城的路上,你们可以先回家一趟,派人去全椒县报信,速去速回,明日我就要见到你们两家准确的答复。”
娄斌与戴景急匆匆地跑出州狱,两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惊喜与惊惧。
“想不到郑家就这么消失了...”娄斌的语气中带着后怕。
郑家怎么说也是滁州一等一的豪强,往上追溯,唐朝中期就颇为富贵,如今一夕除名,令同为本地豪强的娄斌心惊胆战。
“这对咱们两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戴景从袖中掏出手帕,擦拭着额角的汗珠:“郑家仗着有人在江宁府为官,一直压着咱们两家,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现在的滁州是大周的天下,就算那郑翰不谋逆,郑家早晚也得遭殃。”
“也不知那郑翰到底是如何个谋逆法,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当初家父还想将我那妹子嫁给他,幸好她没被郑家看上。”提及往事,娄斌甚是感慨,同时还有些庆幸。
“好了,别说这些了,咱们还是赶快回家写信,推官还在州狱里等着咱们呢。”戴景费劲地爬上了自己的坐骑,驭使坐骑前行。
娄斌也爬上了矮马,跟在戴景身后:“说起李推官,你有没有发觉,他相比初来滁州时,气势和眼神都有些变了?”
“变?”戴景努力回想了一阵,低声惊叹:“好像是这么回事,刚到滁州时,我还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年轻后生,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八风不动的铁面阎王,方才对上他那刀子似的眼神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抖三抖。”
“对,就是那眼神,与我家阿爹都有得一比了,感觉什么都瞒不过他。”娄斌也是感同身受。
“算了算了,别提了,咱们还是赶紧吧,别一会惹恼了李推官,他将我们两家也一并收拾了。”戴景一抖缰绳,催促胯下坐骑加快速度。
......
亥时前夕,尹崇珂终于是领着车队抵达滁州城,随行押解着郑翰与他的一干家丁,李延庆立刻升堂审案。
“可是罪民郑翰?”李延庆身披官袍,高坐公案后,面带威仪。
问名是审案的必经步骤。
郑翰身上披着一件又脏又破的灰色麻衣,双手被反捆于身后,双唇干枯,面带血尘,全然没了昔日的风流模样。
见郑翰闭嘴不言,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李延庆一拍惊堂木,再度问道:“可是罪民郑翰?”
堂内一时寂静无声,郑翰只是冷哼一声,再度默不作声。
司徒毓俯在李延庆耳旁提议道:“三郎,这是个硬骨头,还是动刑吧?”
“不必,就算他不说,也足以定罪。”李延庆抬起右手:“先压下去,关进牢里,带郑家的管事上来。”
郑翰能看开生死,他的管事可就没他那么硬了。
李延庆只一拍惊堂木,郑家管事就吓得尿了裤裆,将他所知道的全部托盘而出。
娄斌与戴景在旁记录,也算是听明白了郑翰谋逆的大致经过。
停审休息时,两人找了间僻静小屋稍作休憩。
戴景喝了口清爽的凉茶,放下茶碗感慨道:“这郑翰当真胆大包天,竟敢勾结叛民截断粮道,这下是神仙都难救郑家了。”
娄斌右肘搭在桌上,手掌抱拳撑住下颌:“你说,郑翰为何敢如此胆大包天?我与他来往颇多,他并非愚笨之人,如此行径必然有其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