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帮大老爷们,有几个能下厨?这孟二娘是谁送来的,我就找谁要帮手,他娄斌不可能不给。”李延庆放缓步伐,感受着耳边轻柔的风,以及沙沙的竹响。
李石再度问道:“那这孟二娘是否有可能是娄斌派来的察子?属下是否应该派人盯着她?反正弟兄们大都很闲,有的是人手。”
“是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高,娄斌在知道我的身份后,应该没这个胆子来窥视我。”李延庆顿了顿,接着吩咐:“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明日起你安排两名机灵弟兄盯着点,但凡有异动,先拿下再说。”
李石点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第二日一早,吃完一顿舒爽的河南样式的早餐,李延庆将司徒毓打发出门,便骑马赶赴推官衙门。
刚进门,娄斌就迎了上来:“推官,那孟二娘做的菜式,可还合胃口?”
李延庆瞥了他一眼:“虽然口味仍有不足,但菜式总归是对的。”
娄斌略显惊慌:“这孟二娘已是下官所知,滁州城内最会做开封菜式的厨娘了,若是推官仍不满意,还请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
李延庆打断道:“无妨,你的心意我明白,这孟二娘本官很满意。”
“那下官便放心了。”娄斌稍稍心定,他还指望着李延庆能施以援手,万不敢让李延庆感到不满。
李延庆暗示道:“不过,本官府上现下有五十多号人,一个厨娘略显不够,长此以往,恐怕会累坏那孟二娘。”
娄斌当即表态:“下官明白,今日放衙,下官立刻就再派两名精通厨艺的厨娘去协助那孟二娘。”
“事不宜迟。”李延庆走向公案:“立刻开始今日的审讯。”
下午申时刚过,李延庆完成了今日的审讯工作,带着供状去往赵匡胤所在的公廨。
通报完毕,李延庆进入公廨,双手呈上供状:“这些是今日的供状,还请太尉过目。”
亲卫从李延庆手中接过供状,呈到赵匡胤案前。
赵匡胤拿起供状草草翻了一眼,便放下供状:“李推官,昨日你与某提过的以工代赈之法,某已和马知州商议过了,知州也认同你的法子,某已找人规划新州衙的草图,再有个十余日,应该便可开始动工。”
正常来说,设计州衙的草图不可能在十日之内完成,但皇甫晖的一把大火并未完全烧毁州衙,留下了地基和墙壁。
现在只需要照着断壁残垣重修一番,便可重建州衙,这就大大缩短了设计草图所需的工期。
这赵匡胤办事还挺快...李延庆拱手称赞:“太尉雷厉风行,下官不胜佩服。”
“军中一向如此,就讲究一个快。”赵匡胤起身来到李延庆身前:“今日审讯既已完成,推官可否随某再去一趟州狱?前两日定罪的囚犯,今日要一并施刑。”
“下官愿意随行。”李延庆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这些囚犯都是由他一一定罪,行刑他有责任在场监督。
两人在士兵的簇拥下来到州狱,赵匡胤临时组建的滁州马步院已经在州狱门口准备好了刑台。
四十名定罪囚犯中,共有三人因杀人抢掠被判处死刑,赵匡胤要当着滁州百姓的面,将他们处斩,以提升滁州衙门的威望。
来观刑的百姓很多,密密麻麻挤满了整条街道,一眼望不到头。
坐在高高的观刑台上,望着默然的围观人群,李延庆心中思绪万千:这滁州城平日里冷冷清清,看不到多少居民,想不到竟有如此多人在城中居住,人类果然是最坚强的生物,即便在动荡残酷的战争年代,仍然能顽强地生存下来,而正是因为这种顽强,人类才能成为这个大千世界的主宰......
“李推官。”
坐在李延庆不远处的知州马崇祚,打断了他的思绪。
“马知州。”李延庆从思绪中转醒,转头看向身着绯红官袍的马崇祚。
马崇祚微微低头,轻声问道:“李推官之前可曾见过处刑?”
“尚未见过。”李延庆摇了摇头。
马崇祚关切地说道:“处刑的场面会有些血腥,头一次见夜里也许会睡不着觉,李推官一会可以别过头去。”
“多谢知州提醒,下官会注意的。”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李延庆却并不打算回避。
身处这等乱世,如何能逃避血腥场面?李延庆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围观人群中,李延庆甚至还见到了不少,有家长陪伴的幼小的孩童。
这年头普通人没什么娱乐活动,去刑场观刑,甚至成为了普通人难得的娱乐,同时还能对小孩起到一定的教育和警示意义。
没多久,三名披头散发浑身污垢的死刑犯,在禁军精锐的严密押解下,被拖拽上了刑台。
监斩官乃是赵匡胤麾下小校王仁赡,按照规定,王仁赡必须向三名死刑犯问询冤屈,若有犯人喊冤,那行刑就得中止。
不过三名犯人早已伏法,并未有人喊冤。
随着王仁赡一声令下,三名死刑犯被一一压倒在刽子手刀下。
没过多久,处刑仪式便宣告终结。
李延庆亲眼看着三条人命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而且三人的死刑判决,正是出自他手。
那刀口喷射出的一蓬蓬鲜血,仿佛溅到了他的脸上、手上,他能够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铁腥味。
但李延庆心中没有一丝动摇,亦没有一丝惊惧。
明日,他也许还会再度剥夺他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