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都监请说来听听。”李延庆抿了口果酒,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内心早就警觉了起来。
在进屋的时候,李延庆一直在猜测,为何邀请自己的是张谦宜,而真正宴请自己的却是张惟远。
这父子两人不是关系不和么?怎么张谦宜今天的表现如此乖巧呢?
现在李延庆回想起了张谦宜上马时的那个费劲样子,想来张谦宜并不一定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而是被他父亲打的吧?
曾经在竹明义和张谦宜的闲聊中,竹明义曾透露过,张谦宜曾被他父亲在青楼抓了现行,当场暴揍过一顿。
张惟远对内是一位打骂孩子毫不手软的严父,对外则是一个行事精明的官员。
这样的一个人暗中宴请自己,必然不会简单,李延庆心想。
“在下有两个儿子,大哥儿如衙内所见,不学无术,但二哥儿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在下想为他求一个牙职。”张惟远直视着李延庆,眼中透着一股子精明。
李延庆心中惊讶,详装镇定道:“此事张督监不应该来寻我吧,我并无权力任免牙职。”
牙职,就是牙兵中的武官职位,也称牙将,是藩镇割据时的遗留产物。
牙兵本是节度使的亲信侍卫军,此时牙军基本都被撤销并入了州军,但牙军中的官职还是保留了下来。
节度使可以随意任免牙职,但并没有可以统领的牙军,就是个空头名号。
朝廷对此持听之任之的态度,既不会承认牙职的合法性,也不会否定他的存在,随节度使自由任命,反正只是听着好听罢了。
此时的节度使一般会将牙职分给亲属、或者属官的后代,好歹大小也是个官职。
牙职都是些什么衙内都指挥、牢城使、衙内巡检使等威风霸气的名字,加在名字前面,说出去很好听。
但这也意味着一州的牙将,通常都是节度使的亲信之人,张惟远此举,其实是在向李家输诚。
这正是令李延庆感到疑惑的地方,张惟远的官途并非能一眼望到头,还有无限的可能。
何必要急着向被郭荣猜忌的李重进输诚,自断官途呢?
如果张惟远的儿子加入节度使麾下,任为牙职,这可不算一件小事情。
往小了说,这是宋州官场一派和谐,节度使和手下的武将关系和睦。
往大了说,张惟远此举可谓是背叛朝廷,投靠地方节度使!
作为宋州巡检,张惟远名义上是节度使的属官,俸禄还是节度使府在发放,这个职位曾经叫做衙内巡检使,大约三十年前,是由节度使任免的。
但此时地方的武官任免权都已经收归朝廷,张惟远这个宋州都监,可是枢密院直接委任的。
李重进这个节度使若没有枢密院的调兵文书,是不能轻易调用州军的。
察觉到了李延庆眼中的一抹讶色,张惟远捏了捏八字胡,微笑着道:“牙职有限,李使相又一直在京中,迟迟未赴镇,在下怕牙职全被李使相许了出去,所以想让李衙内替在下的二哥儿美言几句。”
李重进确实有在信中提过牙职的事情,有几个牙职已经许给了李延庆的几个堂弟,还说李延庆要是今年没被荫补官职,也可以先当个牙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