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和吴观走出州狱大堂,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远处的夕阳正散发着最后一点余晖,大堂门口两边的木架上已摆上了火盆。
“想不到陶文举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走出一段路之后,李延庆忍不住说道。自己本以为陶文举不会轻易同意他们的方案。
“因为相公确实是一个有仁心的人,陶文举也是很清楚的。”吴观回头看了看李延庆,淡淡的夜色下,李延庆眼中,吴观的脸晦暗不明,只听他接着说道:
“几个月前,相公被任命为晋阳城下都部署,带着三万大军包围晋阳城。晋阳城高墙厚,十分难攻,相公既没有驱使兵士攻城,也没有抓捕附近的百姓来填护城河,只是围着而已。
甚至到后来,粮草接近耗光的时候,相公也约束着部下不去附近掠夺。这事,我应该没对你说起过吧?”
李延庆想了想,回答道:“确实没有。”岂止是这事没有,李延庆曾经仔细浏览了脑海中的记忆,发现原主关于他父亲李重进的记忆相当的少,甚至对他的父亲还带着轻微的恨意。
大概是因为李延庆年少时,李重进跟随郭威常年征战在外,有时一两年都回不了一次家。李延庆的生母又在李延庆八岁时去世了,如今李家的主母是李重进之后续取的。
对于前世缺少家庭关爱的李延庆来说,想起李家复杂的人际关系,想到之后要面对那么多的亲人,李延庆这些天就感到十分头疼。好在如今他还是一个人在宋城,还有时间来思考,还有时间来准备。
吴观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陶文举的行为虽然过于暴虐,但不得不说,要想在灾年收税,不是他这样的酷吏是很难做到的。
况且他这种暴行并不一定能够完整地将税收上来,宋州有些穷苦的乡县,大约是拿不出这么多的。如今你提供的这个方案,应该是很合乎他的心意的。”
“那如今就看我爹爹的意思了。”李延庆说道。
吴观想了想补充道:“兴许还要看陛下的意思,陶文举此刻肯定在写奏疏呢。”
陶文举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看着差不多干了,便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中,糊上口。又拿起另一封早已经写好的,招呼了两个护卫进来。
“这两封都交给魏枢相,找柴指挥使要六匹好马,星夜送去,千万小心。”
看着两名护卫拿了信封而去,陶文举回到椅子上缓缓坐下,眯起了双眼,即使如他这般精力旺盛的人,在一天的奔波劳累下,也已是精神疲惫。
陶爽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见叔父眯着眼睛的样子,刚想退出去,陶文举眯着眼开口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陶爽吓了一跳,缓了口气才轻声回答道:“已经遵照叔父的吩咐,八个城门口,用木桩各挂上了一具,呃,一具尸体。”
今天这事把陶爽吓得着实不轻,今年不过二十岁的他,自十岁进入学堂读书,家乡山东又安定许多年了,哪见过这么多尸体呢?自来到州狱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惊吓和恍惚的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