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子两月之前还是前任节度使赵晖的,赵晖告老还乡之后,便将庄子捐献给了朝廷,转手就由郭荣赏赐给了李重进。
就此事,李延庆还问过吴观,得到的答案有些令他没有想到。
此时的税收制度下,节度使想要积攒财富是相当简单的,没有个几十万贯身家都不好意思称呼自己是节度使的。
但是节度使的后代往往会被限制,一般只能当很小的没有实权的官,造成很多节度使卸任告老之后,空有财富,朝中却没有靠山。
有钱没权,在这种朝代更替如此频繁,政权不稳定的时代是啥?那就是一头香喷喷的肥羊。
有很多卸任的节度使,载着几十上百车的财富回家乡养老,半路就给当地的节度使给截了,有些倒霉的,人都没了。
朝廷根本就不管这事,不可能为了几个退休的节度使去得罪握有地方兵权的现任节度使的。
所以慢慢地,开始流行卸任节度使捐献大部分家产给朝廷,以给自己的后代弄个好点的官职,同时也是通告各地的节度使:别来整我,我没钱了!
赵晖告老还乡的时候,便捐出了位于好几个州的,数万亩土地,外带几十万贯的铜钱,钱进了国库,地就顺势分给了几个新任的节度使。
管事的对这种事情那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在庄子里干了二十多年了,换过的节度使都好几位了。
“那庄外的农户,你觉得能顺利过到秋收么?”来自后世的李延庆,天然的同情底层的农民,想要帮助他们。
更何况自己目前有地位,有能力。在听到陶文举要来河南征税之后,这种心情更是急切。
况且李延庆觉得以自己的见识,能够做到对双方都有利。
管事想了想回答道:“若是不加税,那应当也是没问题的。但听说是加了两成的夏税,层层压到农户头上来,怕是要多个六七成了!那就难了。”
管事对于底层的现状那是相当了解的,朝廷固然一年只收夏秋两税,一般是十抽一,名曰什一税。
但是从里到朝廷,可是有着乡,县,州三级,每层都有各种借口对于税收进行加码。
放仓库说是被麻雀老鼠吃了,有雀鼠耗;往朝廷运输,路上有损耗,有支移钱。
总而言之,加税手段方法层出不穷,朝廷今年说是加两成,底下的官吏就能名正言顺地多整出几成来。
李延庆闻言大吃一惊:“下层官吏如此残民么。”
“嘿,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宋城县县令两三年换一个,这税是越来越多了!”管事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深恶痛绝的。
李延庆闻言陷入了沉思,怪不得后来朱元璋一次郭恒案就能处死数万官吏。
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朝廷对于地方的监管力实在过于薄弱。想要依靠官吏的自我修养,甚至是依靠强硬的政策,都是无法制止贪腐的。
而且交通工具极度落后的时代,粮食运输的损耗确实也是巨大的。
“那没有余粮的农户一般是如何熬到下一个收获季呢?是借钱么?”李延庆不由好奇。
“借钱?借钱是不可能借钱的。郎君可知晓借钱的利息有多少么?”
“多少?”
“半年就有四成利!借上一贯钱买粮,半年之后就得还一千四百文。这是一般人借得起的么?”
管事换了口气接着说道:“一般的农户都是饿着,每天少吃点,或者干脆就是卖儿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