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河北省,哪怕是幽州,也都是烂地,亩产非常可怜。
但是华北平原就不一样了,亩产也搞不到哪里去,但土地平整,连成一片,太原又有自己的农机厂,真到了“先军政策”的地步,地方军政府直属耕地面积,需要的劳力总量是可以人为降低的。
而大量的小农,完全可以拉壮丁成为兵员。
这样一来,河东省跟河北省之间,就形成了事实上的硬实力扭转。
倘若这一把没玩好,也不怕,吐出去的东西,完全可以交换筹码。
不管是什么资源,对现在的河东省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哪怕是政治资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也尤为重要,因为必要时候,完全可以两省自治集团互相承认对方的政治地位。
这样一来,合法性就有了保证,毕竟,张格是什么?
阁老之后。
张濬就算是死了,好歹还是中央有人的。
一个议案发起,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得罪掌握硬实力的地方豪强。
给个面子,给个方便,或许将来也是一条后路。
而朱温恰好缺的就是有人给他一个面子……
王彦章的反击到了河北之后,张格显然就低调了下来,接着就是两个行省之间的打嘴仗,无非就是互相攻讦对方纵容“乱匪”做大。
总之,“反劳”不够彻底,就是潜在的“劳人党”同情者。
大帽子扣起来又不要钱,受伤害的又是“劳人党”不是自己,刀光剑影之下,大量无辜群众则是被牵连其中。
绝大多数跟“劳人党”其实完全没关系,纯粹是州县以下的乡村官吏,借此机会大发横财。
没有什么比“劳人党”同党这个罪名更好用的了,看那种没根脚的大户,上去就是一通攀咬,自己不方便咬人,就放狗咬人,多的是地痞流氓愿意干脏活。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传统的吃大户,效率之高,速度之快,吃相之难开,让张格感觉情况完全变了味儿。
可是,“反劳”这个头是他起的,他不能叫停,一旦叫停,很多事情就没办法做了。
再者,靠着“反劳”上位的人,在政治谱系中,绝对是他的铁杆盟友,他要是叫停,这些人也不会答应。
就算嘴上答应,反过来巧取豪夺的速度只会更快,毕竟,最终背黑锅的大高个儿,有且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名头最大的“瀚海公”。
河北省跟河东省的嘴仗,从五月份开始打,打到河北省都开始稻香了,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与此同时,军事摩擦也逐渐开始,“飞狐道”的动静尤为引人注目。
整个国家都在防范内战,又在预备着内战。
都以为最先开打的地方,会是南方,因为那里已经有了势同水火的地区,更有非常强大的反政府武装。
可是万万没想到,自“靖难军”“湘义军”之后,最先动武的,居然是“华北进步同盟军”和“河东省护国军”。
双方还没有大规模的短兵相接,只是围绕着“飞狐道”互相炮击。
伴随着炮击,舆论攻势也越来越激烈,在东京的“中央进奏院”大会上,两省的中央进奏选人,分别指责对方省份越界。
同时,两省的中央进奏选人,更是疯狂地拉票,都在组建“弹劾团”,都打算在下一次“中央进奏院”的大会上,取缔对方的中央进奏选人身份,同时,通过一项法案,在合法性上,针对对方的武装力量。
只要对方的武装力量是非法的,那么很多事情操作起来就轻松的多。
这场舆论攻势、政治互殴,其轰动性之大,让人在江都的“海洋大臣”钱镠直接目瞪口呆。
很多事情都出现了重大偏差,和预先的期望,差了十万八千里。
尽管大方向还是在引爆内战的道路上狂奔,可这不是钱镠所设想的。
“娘希匹!!!”
暴怒的钱镠摸着卤蛋一样的脑袋,来回地踱步,这种政治互殴、舆论攻势,照理说对他是有利的,然而靠权谋起家,逐渐恢复到祖先历史地位的钱镠却很清楚,诚然,对整个帝国而言,割裂了河东省跟河北省。
然而,不管是河东省还是河北省,都会在这场舆论攻势中,内部团结起来。
无他,有了共同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还不弱。
跟还很遥远还很弱小的“劳人党”比起来,隔壁的王八蛋显然是更加的具有威胁,而且肌肉发达,武装到了牙齿。
两省内部的参谋集团只要不是太蠢,都很清楚是个好机会,完全可以引导出“咱们河东一家亲”“河北老乡就是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地域概念本来就是数千年的传承,而进一步用利害关系来包装,则是大大地有利于上层统治者的资源分配。
所以,钱镠格外的愤怒,不是为别的,而是他已经能够预料到,河北省……确切点说,是“华北进步同盟”几个省,会在这种条件下,早早地捏合成一个政治实体、地方势力。
以他对“华北进步同盟”的了解,只要有个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华北进步同盟”的军事力量,完全可以跟岭南省持平。
而河东省,同样不会让人轻松,因为北都太原的政治地位摆在那里,太原是具备京城职能的,北地的卫戍部队司令部,都是向太原负责。
一旦两个地方政治实体获得了“成功”,那么,不必多想,“反劳”会成为一项绝妙的工作,而“自治”……便成了地方实力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