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
愣了一下,王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儿子也快要满岁了。
但他却至今没有见过,办公桌的抽屉中,只有一幅画,是画师画的肖像画,惟妙惟肖,婴儿很健康,睡得很香。
可是,画只是画。
在这个没有即时通讯工具的年代,他想要听一听孩子的牙牙学语声,都是一种奢望。
七坐八爬九扶立,应该已经宛若猫狗,到处乱窜乱爬了吧。
“姐夫,可是想大哥了?”
见王角略微失神,彭颜料竟是猜到了真相,倒是让王角有些意外,这小子,心思其实并不粗大。
“大哥也快要满岁了。”
“等姐夫掀翻了钱阁老,也去东京做个太上皇去!”
“你当我是麦克阿瑟?”
“麦啥?”
“行了,你准备准备,我会通知宣传部的几个干事一起跟着,让他们也就地考察一下,看看宣传上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拍电影……我看是个好工具。”
纯粹赔本赚吆喝,会打击人的积极性,不是打击王角的,而是打击做事的。
对于怀揣理想的人来说,哪怕明知道自己做的是宣传工作,可要是一直亏钱一直赔本一直没有进项,他们自己的内心压力会很大。
哪怕没人指责他们,但是他们自己的理想主义,会让他们觉得在拖后腿。
有些时候,摸鱼天才们的宽大心理,并非没有任何好处,该有的“鸡贼”,有一点也是好的。
对于电影这件事情上心之后,王角便跟洛阳的人联系勤快起来,等到赣西和湘东的乡间公路都修通了,从西京长安来了一批人,让王角陡然心情无比复杂。
他本以为是西京的设备拆好了运到了,哪里想到,竟是一批成分很是诡异的三教九流之徒。
这个帮那个派的,都是过来给王委员长报喜,庆祝王大哥王秋满岁。
又是啥操作?!
你们这群人,怎么知道这个情况?!并且还能熟门熟路熟络人的模样?!
直到“李公馆”的钟太山探望女儿归来,跟王角见了面之后,这才说了详细的情况,听得王角脸皮一抖一抖的。
“钟前辈,听你的意思是……阿温在东京,是开了好几家公司?”
“主要是星辰电影商社,然后在西京有个办事处,规模很大。而且西京的办事处,已经先拍了一部戏,叫《李真人三戏白牡丹》……”
“……”
两个男人都是沉默了下来,有点尴尬。
王角想说不可能的,自己的老婆怎么可能投资这种片子。
但是现在的状况有点复杂,合着自己老婆通过某种手段,成了西京几千个帮会的幕后老大?!
什么叫有活力社会团体啊?!
淦!!
不是……我老婆能是这样的人?!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萧温多么温柔善良,她是坚强,但不是钢铁啊。
但钟太山的话,再加上西京那群底层“江湖儿女”的道喜,这不能说是七八五十六,这指定是八九不离十。
“前辈,大家自己人,咱们交个底。阿温在京城……是不是还有什么大事业?‘李公馆’让你出来行走,不可能就是为了看看女儿吧?”
“这……”
钟太山想了想,看看左右,见没有人,然后道,“王相公,这次我出来,是韶州本地的头面人物,也想找个地方投资。矿场投资是好,但现在不稳,毕竟唐州长被广州方面掣肘的厉害。然后‘南忠社’暗中联系了一下,‘白云山银行’也想早点扭亏为盈,找个地方军头拿钱虽然快,但这种一次性的买卖,李公不中意,‘南忠社’的大知谦也觉得没意思,然后大家看到了报纸上说的《孟姜女哭长城》,就稍微打听了一下。咳嗯……”
“什么意思?你们拍电影?”
“投资。”
“投资电影?”
“投资王夫人。”
“……”
他妈的怎么不投我啊?!
一脸懵逼的王角当时就震惊了:“不是,投、投资我老婆?!”
“王相公,您当真不知道?!”
“有话直说!”
“咳嗯……”
钟太山心想自己女儿也是受了王家照顾甚多,王角还救过她的命,当下便道,“东京的行市,现在不太好说,但是西京的三教九流,都在想方设法把钱投到王夫人那里。王夫人一般收二十个点的手续费,一万洗成八千,八千自己再缴纳十五个点的税,还能有个……”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猛然抬手打断了钟太山的话,“等等啊,我先缓缓。”
重新回忆一下,要冷静。
当初在沙县大酒店的前台,那个丰腴的可爱的温柔的体贴的小姑娘,是自己看中的老婆,这一点,没有问题。
这么漂亮可爱温柔的小姑娘,她能是黑道大姐头吗?!
肯定不科学!!
“也就是说……现在阿温那里,其实钱不少?”
“我离开东京的时候,账面上至少八百万现金。”
“……”
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不是痛,是很痛。
还好,是错觉。
自己只可能是腰子痛,心脏是不可能痛的。
爷的眼光有问题?!
爷的人生是幻觉?!
穿越的时候物理学定律失衡了?!
“按照钟前辈所言,你个人估计,会有多少进账?”
“我跟西京几个道门的朋友也认识,像‘彩凤帮’这种的,还有七八十家,都是盼着把钱变干净了好在大城市开销。这年月不比以前,很多有能力的家族,也不愿意照顾这些吃江湖饭的,因为豪门的小支,现在就是干了脏活。所以,能够找上王夫人这样的大靠山,很不容易,再加上‘星辰电影商社’也的的确确在拍电影,不是诈骗,更是让人放心。”
说到这里,钟太山突然又道,“对了,东京有些学生,自称是‘劳人党’的党员,也时常在‘星辰电影商社’帮忙,然后勤工俭学赚取活动经费,如今帮着宣传《孟姜女哭长城》的,多有学生。”
“……”
“尤其是洛阳女子大学,有个大礼堂被改造了一下,能够临时充当电影院。有几个片段小样,已经在学校里放过了,都是五分钟十分钟的戏,但都很热闹。”
“……”
“郊县的露天电影场,现在有一两百个,都是村社的社屋晒场之类,我在荥阳也顺便看了看,火车站也有露天电影。”
“……”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我老婆不是怀孕生孩子坐月子奶孩子么?!
这他妈还能做这么多事儿?!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王相公,现在王夫人在北地江湖上都很有名,哪怕是北京的大豪,去东京都要拜会一下。我这次过去,就撞见了‘河东省护国委员会’的人,有两个是给副主席做手铳队队长的,以前在北京,是有名的马贼,三省横行的强人。可到了东京,银元就送了二十条。”
一条银元是一百个,二十条,那就是两千块钱。
放两年前,可能对大豪来说,这不算什么,但是现在,纸币越来越不如擦屁股纸,两千块钱绝对算是不菲的一笔。
“可有什么诨号?”
“‘东京萧娘子’。”
“卧槽还真有?”
“这……这是自然,毕竟,不能直接喊王夫人。比如西京,以‘彩凤帮’为首的,一般喊‘萧老板’;北京过来的,只要是带太原口音的,都喊‘萧娘子’。直接喊王夫人,多少都有些犯忌讳,毕竟,王相公您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勾勾手指,几万人马过去,什么北京豪强西京好汉,该死就得死。”
“……”
我去,原来我已经这么拽了么?
刚想得意呢,王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得意个屁啊!!
老婆现在画风都变了好么?
明明信中还是很温柔的。
“钟前辈,那你这次前往东京,其实也是谈生意?”
“‘白云山银行’准备在东京开展业务,只做‘星辰电影商社’……这两年内,应该只做这一家。”
“艹。”
“王相公,都是混口饭吃,现在的行情,找个能投资的,是真的很难。王夫人现在光洗钱……不是,光拍电影,至少五六千万的利润是有的。南都那边虽然很厌恶王相公,可是没人跟钱过不去,所以就打算绕开王相公,直接跟王夫人接触。”
“你们……有眼光。”
“惭愧,还请王相公放心,我钟太山……算了,山高水长,王相公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随时可以派人过来找我。”
“嗐,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去东京把老婆捉回来吧。”
王角这时候也清楚,自己老婆无意中是做了一件比较大的事情,只要电影上映,然后数据从火爆走上极其火爆,最后又安安稳稳,没人牵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那么接下来的“星辰电影商社”,就会成为标杆。
倘若如此,这事儿还真就简单不了,也难怪西京南都的人都宛若“狂蜂浪蝶”。
“其实也是好事啊。至少我这边经费就多了。”
“王相公,广州那边也是这么想的。”
钟太山提醒了一下王角,“所以现在原本就恨王相公的,更恨了。我估计,秋粮上市前后,会有人想要行刺王相公,还请王相公多加小心。”
“什么来头?”
“肯定是姓冯,但是哪里来的,不好说。李公认为是辽东省的冯氏。”
“这么远?”
“岭南冯氏的祖庭,现在是定在了广州,认了耿国公为开宗之祖,但真正的祖庭,还是‘渤海冯氏’。虽说官面上并不联系,但江湖上的事情,就是认个交情,结个关系,有些不方便的事情,肯定交给江湖中人去做。事后找个由头,把知道太多的做了,事情也算是了账。”
“唔……”
王角点了点头,对钟太山道,“钟前辈,多谢。这件事情,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