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片心中暗道:要是“朝岭寨”的土匪投降了姓王的,那么大一块地盘,总得有人去啊。
想到这里,黄片眼神看着黄世安,他能想到的,没道理黄世安这个在京城读了大学的会想不到。
果然,黄世安拿起衣架上的帽子,急急忙忙地喊道:“快!备车!备车!备车!把弟兄们都叫上!还有手铳队!”
“是!”
“黄队长!”
“卑职在!”
“带上人,能跑起来的都带上,去滑山,去水库!去……”黄世安猛地又大声问道,“土匪在哪儿下的山?”
“就在水库旁边,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有好几百人到了‘寨下垄’。”
转身要走的传令兵,站定了之后,老老实实地跟黄世安禀报。
“‘寨下垄’?那就是龙塘,在‘高坡口’对面?”
言语的时候,黄世安看着黄片。
见黄世安看着自己,黄片赶紧道:“卑职正是从‘高坡口’上面过来的。”
“这一路过去,得有三十里路啊。”
黄世安摸了摸头,他虽然修理了头发,但因为脖子粗大,使得肥肉堆积起来,跟河马的脖子也似,头发卷在了肥肉褶子里头,看上去跟肥胖的刺猬也似。
滑山并不远,但滑山是东北-西南走向的小山,山的东北头到西南头,隔着十几里路。
黄片赶路的地方,其实是在滑山的正当中,过来之后,路才好走,但就这么点儿路,其实也有十几二十里。
“司令,您是不是担心什么?”
“这要是‘朝岭寨’的土匪投降,投的是姓王的小子,而不是我,那这个功劳……”
话说一半,却是相当的到位了。
黄片也是明白过来,为何黄世安这么紧张。
的确,功劳成了一个外乡人的,哪怕他是三县委员,但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义勇安民委员会”,在正常的衡州人看来,不就是个摆设么?
当摆设不是摆设,那么之前视而不见的人,才是真正的笑话。
最重要的一点,功劳只要是真的,那就得嘉奖。
“保境安民”这么一个事情,安仁镇当仁不让,可现在要是莫名其妙就让了,那是天大的笑话,前所未有的笑柄。
“司令!那绝对不能让这个事情过夜啊!”
明白了黄世安的关心所在,黄片顿时道,“姓王的也是有车的,而且还找了‘八古集’的向导,万一他们带着土匪去攸县、安陵县,那不是完了?”
“对对对,你说的对,黄队长,事不宜迟,你赶紧再去一趟姓王的那里,想办法拖住他,让他不要离开滑山。这要是再往东北走,可不就是进入攸县地面?攸县的人见了这样的功劳,那还能有老子的好?”
越想越急,黄世安更是下达了一个命令,临时让黄片带第一营,让他先去滑山稳住状况。
“司令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得到了黄世安的命令,黄片带着第一营,以及自己所属的“治安维持会”成员,直奔东北方向而去。
从安仁镇军寨又叫“石头坝”,从“石头坝”到滑山不远,三四里就能看到滑山的一部分,但是要去东北方向,就得先穿过几个小丘谷地,然后才能进入“风塘”,也就是两座山之间的山谷大平地。
最近的一处山口,唤作“三石湾”,分上中下,“上石湾”是近路,但黄片带着人马紧赶慢赶,走了七里地,进入滑山内部之后,拐了个弯儿就奔“下石湾”去了。
这地方离永乐江更近一些,自然就离“朝岭寨”要远。
一营的大兵们都是熟门熟路的,但这光景是黄片带队,也就不疑有他。
“弟兄们,下去‘下石湾’还能喝口水,‘上石湾’过去没什么人家,都走了七八里路,该休息的时候也要休息,皇帝不差饿兵嘛。”
“黄队长,司令说‘朝岭寨’的土匪要投降,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黄片摸出一包烟,给一营的小军官们挨个儿发了烟之后,自己也烧了一支,“反正‘朝岭寨’的人,还能跑哪里去?”
“也是。”
大兵们之前赶路,热得要死,前胸贴后背的,不断地拿帽子给自己扇风,肩头挎着的鸟铳、大刀,这光景都是支在一旁。
“要说这‘朝岭寨’的人,怎么就突然要投降了呢?”
“兴许不想做土匪了?”
“不做土匪难道做状头啊!”
“那这个王委员,不是说就是状头嘛。”
“又不是咱们湖南的状头,那算个屁。”
“那还是状头啊。”
大兵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而此时,在“大鲤鱼水库”的下方,临时搭起来的帐篷已经开始分区,穿着胸甲的王角,在受降的土匪们面前走过。
花名册已经清点完毕,“朝岭寨”的这帮土匪,有几个头目并不在。
不过大头目,也就是被本地人喊作“大老表”伍定山,却是在的。
打量着伍定山,王角脸色淡然,问道:“你老家是伍家湾的?”
“大老表”伍定山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长官好眼力。”
“不怕我杀了你?”
“怕。”伍定山低着头,“但更怕死全家。”
“聪明。”
王角微微点头,“有几个头目不在,是你让他们走了的?”
“是,留一点人情,他们几个,往日里手要黑一点,留下肯定死。长官,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几个的罪过,我一人承担。”
“好。”
王角对伍定山道,“你放心,肯定不会多杀,你肯定是要死的。但你放心,其余从犯,没什么罪过,不会死。”
“……”
明确知道自己会死,伍定山还是哆嗦了一下,明明之前想过了很多,也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可能讲义气会打动对方。
但没想到,对方就是这么的轻描淡写。
“你也不用担心秘密处决,一是一,二是二,公审,你有什么罪过,公审给人看,然后处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