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统帅部作战处就设立在御书房南,隆宗门内,便于皇帝随时垂询,参与作战计划的制定,统帅部是帝国的军事常设机构,专管作战,而帝国的陆军部、海军部则只管军种建设和发展,不管作战,这也是李明勋不以陆军部长高锋制定作战计划的原因。
巨大的地图和沙盘占据着作战处的主要面积,战场的改变、扩大都是让这两样用具发生改变,而现在,北伐是帝国战争的主旋律,所以沙盘和地图都显示着主要战场,巨大的沙盘涵盖了西起阿尔泰山,东至黑龙江,北达西伯利亚,南濒明长城的广阔区域,大大小小的山川、河流、要塞和部落标注在上面,而在沙盘前,则站着一个笔挺的中年人,正思考着什么,他时不时会根据地形、物资或者军队战斗力对地图上的巨大箭头进行调整,而每次调整,中年人身边的参谋们就会拿出大大小小的清单,比对、计算、演绎,来证明中年人的计划是可行还是不可行。
类似的计划在过去的几年里进行了无数次,每一次调整的方案都会被记录下来,不断的完善和进化,趋于完美。
李君度孤身走进了作战处,军中无虚礼,忙碌的参谋们只是看了他一眼,或微微点头,就自顾自的忙活手头的活,丝毫没有中断工作的意思。
李君度观察着这个帝国军队的大脑,他的战争生涯中从未缺少过参谋的助力,可像这样的运用还未有过,帝国也从未这样预备一场战争。李君度好奇的站在一个年轻军官的工作台,观察着他的工作,想要看看皇帝的参谋和自己的参谋有什么不同。
这个年轻人是作战处上百人中最普通的一个,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局部地形图,标注出来的是可以行军的路线,路线上的天险、敌营、水源以及相应的其他情报都已经标注好,而年轻参谋的任务则是计算不同规模下的帝国军队通过这片区域所需要的物资种类和数量,不同季节、军队规模不同情况下,一切自然也不同,这是非常细致具体的工作,也许他得出的结论会否决或促成最终的计划,也许他的成果最终毫无用处。
年轻人完成了他的任务,提交给了一个中校军官,军官的面前则是一幅一模一样的地图,只不过上面标注的路线更多,而几个年轻人的成果提交来之后,行军路线变成了三条,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八种,李君度看的明白,这是一个作战计划逐步拆分成细微的小块,然后层级派发下去,进行演算,然后在汇总上来,形成一个拥有诸多备用计划,且极具可行性的宏观方案,每一种意外都会尽可能被考虑到,然后进行严格的推演。
作为一个功勋卓著且战争经验极为丰富的将领,李君度却看的入神了,他很清楚,这套制度可以尽可能弥补一位统帅的缺点,放大他的优点,减少错误的发生,而战争本就是比赛谁犯错更少的游戏,即便天才统帅也不会是这个体制的对手,一群兢兢业业的人才,可以战胜最伟大的天才。
“很震撼吧,殿下。”曹禺出现在了李君度的面前,不无感慨的说道:“我打了一辈子的仗,但从未想过仗可以这么打。”
“父皇总会创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是吗?”李君度微笑面对曹禺。
曹禺点点头,他无法否认这一点,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纠结于这些,而是指了指随后跟进来的中年将领:“裴成义将军,刚从归化城回来。”
“归化城?”李君度有些惊异。
东起黑龙江西至天山脚下,帝国设立了黑龙江、齐齐哈尔、吉林、宁古塔、燕北、云中和关西七个绥靖区,各派遣以为绥靖将军、副将军总管军政,帝国的每个人都知道,靠近京城,绥靖半个内蒙的燕北绥靖区是所有绥靖区最重要的,出身陆军的裴成义是以理藩院副总裁的身份兼任这个绥靖区的将军,以他的官职,可以插手任何一个绥靖区的事务,可以说裴成义就是帝国的前沿军事总指挥。
裴成义没有从燕北回来,而是从归化城回来,显然另有准备。
“作战处最信赖,也需要的就是来自前线的情报,而裴成义将军将全面配合殿下在作战处的工作。”曹禺解释道。
李君度点点头,他征战经验很丰富,知道后方的计划往往和前线的情况相悖,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现在仍然很适合,以往作战处拿出作战计划,到了前线或临战的时候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但北伐不同,北伐是皇帝的亲征,一切都要做充分,显然,计划究竟有没有可行性,来自前沿的裴成义最有发言权。
“将军,接下来有的忙了。”李君度没有向裴成义施以军礼,而是握手致意,若论爵位,裴成义这个一等靖北侯自然比不上皇室宗王,但若论军衔,李君度比眼前这个上将就低了太多。
裴成义早就听闻英王高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并未放在心上,英王也是实干出身,高傲了些,但至少不狂妄。
随着李君度和裴成义就位,作战处里热闹起来,北伐计划正式开始制定,一个白天的讨论,李君度与裴成义相互之间都是刮目相看。
既然是制定作战计划,就要先看手上的筹码,裴成义绥靖燕北多年,所有的绥靖区都是去过,七个绥靖区就是他家的一亩三分地,他了解很深,每个绥靖区有多少个扎萨克,能出多少兵,战力如何,外藩各族各旗谁剽悍耐战,谁勇武无双,哪个部落骑射无双,哪个部落人丁兴旺,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而李君度也展现出了自己的霸道,虽说外藩兵是北伐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帝国军团才是主力,这种国战级别的战争,又是皇帝亲征,海陆两军,各兵种战区都想露露脸,好建功立业,又是新朝鼎新,军中悍将如云,在中枢也都有背景,仅仅是选军用将就足让人头大,可在李君度这里,一切都很简单,只用对的,他是皇帝长子,不怕得罪任何元老老臣,又是善战宗王,他说哪支军队适合,自然就是谁适合。
海军、陆军、海外军团、禁卫.......李君度如数家珍。
一个白天的忙碌让裴成义身心俱疲,回到了家中,晚膳就在书房用了,方用罢了饭菜,一个家伙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正是裴成义的长子裴元器。裴元器自幼就爱捣蛋,文不成武不就,裴成义没少打了,可总也打不改,又常年在外,原以为也就如此,不曾想这天生爱捣蛋的家伙和三皇子臭味相投,又是太子的同学,竟是一年比一年有出息,当然这是在不看考试成绩的情况下。
“爹.......。”在外神气的裴元器在老爹面前就是老实的像个小猫,缩着脑袋靠在门边,恨不得下一刻就跑了。
“你这么晚不睡,明日怎么如上学.........。”裴元器习惯性的教育,抬头看儿子一身蟒袍,贵气不凡,一时愣住:“你这蟒袍从哪里来的?”
裴元器嘿嘿一笑,很是得意:“皇上爷赏的!”
“皇上?”裴成义不敢相信,问:“什么时候赏的?”
裴成义这一次有机会进入中枢,直接参与制定北伐计划,很得器重,他不由得怀疑是皇帝为旌奖自己而赏赐了长子,裴元器却说:“年初的时候。”
那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裴成义如此想,警惕问道:“你做了什么,皇上为何赏你蟒袍?”
裴元器挠头说道:“这可不能说,总之是太子的事,皇上爷说不让说。”
裴成义无奈:“那你就不说吧,你来书房作甚?”
裴元器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君弘哥让我偷偷给你的。”
“你小子,如今也能和诚王称兄道弟了?”裴成义接过信,很欣喜的打趣儿子,自己的儿子什么本事没有,但结交朋友的本事可了不得,几个不错的朋友都是皇室宗亲。
“在宫里不让叫,出了宫就行了。”裴元器小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