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七郎神色严肃,李弘乖巧坐好。
于礼不合?
难道师父也跟其他东宫学士一样,教他做一个沉稳肃穆的太子?
师父不会那么无趣吧?
太子左庶子教学的内容,是讲经说史,每日的课程也跟少师的进度对应。
不一会儿,内侍将七郎今日需要讲的《尚书》捧了出来。
七郎眼皮跳了跳。
他可是凭实力高中进士科状元,讲解《尚书》当然不是难事。
但《尚书》的语言迂回艰涩,怎么适合给太子这样的小孩子读?
会诱发小孩子的厌学情绪啊!
略微同情了小太子一瞬,七郎尽可能用深入浅出、风趣幽默的语言来讲课。
李弘早已习惯晦涩复杂的课程,那些先生讲出来的,比原文更深奥难懂,现在竟然能听明白,不由得惊喜。
果然,往常听不懂不是他笨,是教的人水平不行啊!
他抗拒的情绪消退,认认真真地听课。
先生讲得用心,学生听得认真,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内侍进来提醒,已到了七郎出宫、太子用膳的时间。
李弘大吃一惊:“那么晚了?”
内侍也没想到,平日总是给他们使眼色,想提前下课的太子,会沉浸于学习不能自拔。
陛下和皇后知道了,该多欣慰啊!
七郎却是一直留意时间,确保讲课进度的。
他莞尔一笑,站起身道:“臣先行告退,不耽误殿下用膳。”
李弘依依不舍:“师父明日再来!”
他仰着圆嘟嘟的包子脸,瞧着十分可爱。
七郎强忍着捏一把太子脸蛋的冲动,含笑说:“臣离开长安之前,每隔两日轮值一次,明日来不了。”
李弘顿时满脸失望,想着要不要逃课去赵家找师父?
反正都是求学,父皇知道了应该不会怪责?
看着七郎炫目的紫色官服消失在宫门处,李弘才说:“走!我去母后那里用膳!”
七郎顺利地履行了太傅的职责,又确定太子是个聪明好学的弟子,心情不错。
大唐需要一个明君,蠢人是当不好皇帝的。
畅通无阻地离开宫门,七郎骑马去了刘家。
董月明的外祖母,刘家老太太熬过了一个冬天,终于等到孙子刘茂、刘植、外孙董昊请旨赶回长安,近日却昏昏沉沉了。
董月明每日都到刘家,在外祖母膝下侍疾。
刘家大宅,是当初刘植娶阿史那胭脂时购置的,比安邑坊赵家更加宽敞气派。
得知七郎来了,刘植迎了出来。
天明村的二郎君,致力于吃兄长软饭的刘小胖子,被西北的风沙磨砺成一个粗糙的中年人。
他一赶回长安,就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述职、请太医给老太太看病,都没空跟老朋友叙旧。
七郎大步走进,见刘植眼眶有些红,连忙问:“老太太今日如何?”
刘植叹了口气:“今日有了点精神,略进了一些米汤。”
七郎拍了拍刘植的肩膀,一起走到后院,只见黄氏、董月明、阿史那胭脂、武宁等都围绕在老太太身边,给她讲外边的趣事。
她们走南闯北,见识了大唐的大好河山,比寻常男子懂得还多。
七郎的目光掠过阿史那胭脂,向老太太行礼,笑问:“您今日可安?”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含糊:“安。”
这是月明的丈夫,也是刘家的贵人。
看到孙辈、曾孙都环绕膝下,各有出息,老太太望着一眼天边的夕阳,觉得此生再无遗憾。
过了两日,七郎刚下了早朝,心不在焉地用了免费的午膳,就听到刘家老太太逝世的消息。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七郎双目还是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