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报是发往全国的,内容很简洁。
七郎随后收到萧凌和赵四郎让人紧急送来的长信,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没有了许敬宗,另一个分量不如许敬宗,胆子却更大的人站了出来。
李义府处理一桩朋党案,牵涉到雍王长史韦季方和监察御史李巢。
……王皇后戴罪自尽,嫡子雍王李景处境尴尬。
李义府严刑逼供,想逼问出什么,韦季方意图自杀,却没死成。
李义府却上奏:“韦季方畏惧自杀,不是因为结党营私这样的罪名,而是有重大隐情!”
“韦季方、李巢等受太尉长孙无极之命陷害忠良,意图伺机发动政变,扶持雍王上位。”
“韦季方见阴谋败露,才有自杀一事。”
听起来真是合情合理。
皇帝得知后“非常震惊”,说道:“这如何可能?舅父或许受到卑鄙小人的离间,与朕产生一些嫌隙,但绝不至于作出大逆不道之事。”
李义府答道:“太尉意图谋反之事已经败露,陛下犹疑不定,非江山社稷之福。”
皇帝“潸然泪下”:“是我李家不幸!当日吴王、荆王意图谋反,如今舅舅也如此,让朕如何面对江山百姓!呜呼,此事若属实,又当如何处置?”
……当年如何,现在如何。
李义府简直就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大义凛然道:“吴王、荆王平庸之人,自然不能成事。太尉则不同,他一路追随先帝,打下万里江山,才智世人拜服。他担任宰相三十余年,权倾朝野。”
“他一旦起事,天下谁人能挡?幸而宗庙有灵,先帝庇佑,由一小案而牵扯出此大奸之人,乃不幸中之万幸!”
皇帝听李义府骂亲舅舅是“大奸之人”,微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黯然命李义府再调查一二,务必找出确凿证据。
李义府不负众望,第二天一早就拿出连夜突击审查的证据入宫。
……这效率,简直跟他自己招供似的。
韦季方供认不讳,承认与长孙无极等人意图谋反。
“当初长孙无极、褚遂良、柳奭要求陛下立雍王为太子,陛下不愿。现今,王氏戴罪自尽,柳奭、褚遂良接连被贬,长孙无极心生惶惶,便决定与韦季方等密谋造反。”
……案件发展到这里,“人证”有了,连“动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义府真是个人才。
皇帝听了后,悲痛掩面:“吾不忍杀亲舅。”
李义府不假思索地引经据典:“昔日,薄昭犯死罪,汉文帝命百官哭悼,而后大义灭亲将其诛杀。天下人称颂汉文帝为明君。”
“今赵国公辜负两朝皇帝大恩,意图谋反,比薄昭之罪更重。如今阴谋败露,铁证如山,陛下还犹豫什么?”
“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刻不容缓,望陛下早做定夺。”
……李义府慷慨陈词,内心呐喊,陛下你喊我演戏的,别演过头了!再不快一点,死的就是我了!
好在皇帝没有掉链子,表演了一番悲痛至极、宽仁孝友后,顺理成章地被李义府说服,下令将长孙无极逮捕。
长孙无极得到风声想要进宫自辩,府邸却被北军团团围住。
朝堂之上,英国公李勣奉旨甲胄入朝,压倒一切质疑的声音。
皇帝“不忍与舅父当面决裂”,在没有亲自审问的情况下,免除长孙无极一切职务、爵位,流放岭南。
至于谋反细节,邸报上没有公布,据说是为保存颜面。
…………
放下邸报和两封信,七郎端起变冷的茶水一饮而尽。
官场,战场,同样是杀人。
不同的是,战场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刀刀入骨;官场是暗处和背后的较量,杀人不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