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惠禅师看到七郎进来,欣慰笑道:“徒儿,你果然来了!”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七郎顿住脚步。
慈惠禅师微笑:“来不及了。”
说着,摆了摆手,让圆通先退下。
圆通朝七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一脸幸灾乐祸。
七郎慢吞吞的在一个蒲团上跪坐好。
慈惠禅师就坐在他前方,微笑问道:“你看圆通快乐吗?”
七郎想到跟自己比剑摔跤的圆通,诚实地说:“挺快乐的。”
慈惠禅师微笑:“这就是做和尚的快乐,他若不做和尚,就快乐不起来。”
来了~先生说,有人神神叨叨的,你就比他更神神叨叨。
于是,七郎一本正经地说:“做和尚有做和尚的快乐,红尘俗世有红尘俗世的快乐。我不是和尚,不知道和尚的快乐。禅师不是我,亦不知我的快乐。”
慈惠禅师:“……你家先生是个高人。”
七郎谦虚地说:“主要是我悟性高。”
禅师笑了笑,带着一丝怅惘说道:“你知道吗?我少年时有个好友,名叫阿英。就像你和圆通一样,我们一起玩耍一起比剑,畅想未来。”
“阿英二十岁统帅大军平陈,官封太尉,何等英姿勃发,气度不凡。我看着他从英武少年,到最后众叛亲离、穷途末路。”
“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能挽救他,可最终却敌不过这天命。”
“世道纲常,自有天命,非人力所能更改。看不破不过是徒增烦恼。”
七郎想了想,猜到了“阿英”是谁,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禅师。
所以禅师和萧瑜宰相一样,都是前朝末帝的小伙伴啊?
七郎想了想,说道:“您节哀。”
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从英姿勃发走到穷途末路,是挺惨的。
禅师微笑:“我早已不觉得悲伤了。阿全,你与我一样,看得比世人远,就注定比世人更艰难。看着繁花易落,世事浮沉,又如何不伤心?”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七郎心中想起了这句诗,他说道:“禅师,我并不会悲伤花开花落,更不会伤感朝代更迭,也不会去想有一天人类灭亡了会怎么样。我只看眼前,我想要高官厚禄,想要一家人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尘世的烟火,沉醉其中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神棍的进阶修养,满分。
禅师怔了怔,哈哈笑道:“你这孩子,我劝你出家,你反劝我还俗了!”
他看着案上的剃刀,笑道:“你不出家也不要紧,但头发最好还是剃一剃,换一件僧袍,便于行事。来回一趟就两年了,足够你蓄发入国子监读书。”
“还是说,你不敢?你怕自己剃了头发,就真的顿悟了?”
七郎心道,这老神棍坏得很,这是激将法。
但老和尚说得也对,他不出家,只要把头发蓄回来就是,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
他已经有些动摇了,但还是问道:“真的非得落发吗?我不怕虱子的。”
“西域风沙大,光头也要舒服很多。”慈惠禅师笑道,“你以我弟子的身份,进出西域各国的寺院也便利很多。”
七郎叹气,他想去高昌,想去捡漏,也想五哥。
“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七郎轻轻呢喃,“头发啊头发,就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