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不如此也难断个清白！”王夫人一心只要查明此事，也顾不了许多，又问凤姐：“你觉得如何？”

凤姐深感不妥，只恐搅得家宅不利，祸事滋生，但此时王夫人盛怒之际，王善保家的又是邢夫人耳目，虽有抵触又不好说，勉强回道：“太太说是，就行罢了。”

王夫人便道：“这个主意很好，要不然一年也查不出来。”

王善保家的趁势接道：“这些丫头早该查一查了，太太不大往园里去，不知道，她们一个个像受了封诰似的，倒成了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也没人敢哼一声，头一个就是宝二爷屋里的晴雯！”

“晴雯？”

王夫人猛然触动往事。

“这个晴雯，仗着生得模样儿比别人标致，天天打扮得跟个西施！在人前能说会道、掐尖要强，话不投机登时立起两只骚媚子眼睛骂人！妖妖窕窕，专会迷惑勾引二爷，最不成个体统！”

王夫人听闻心中一震，若真有这个，岂不弄坏了宝玉！

于是忙问凤姐：“那日进园子，我看见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些像你林妹妹的，在那里骂小丫头。我心里很看不惯她那个轻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着，不曾理会，想来她是不是晴雯？”

“若论这些丫头总共比起来，都没晴雯长的好。不过那日的事情……我倒忘了，不敢乱说。”

“太太不用问，”王善保家的道，“不如此刻叫她来。”

晴雯虽娇惯任性，被贾宝玉肆意宠爱，但也知王夫人最恶浓妆艳饰、语薄言轻者，所以从不敢在王夫人面前抛头露面，今日突然听得传唤，心中十分纳罕。

只是自袭人回家奔母丧时，晴雯便伤了风，断断续续未曾大愈，前几日连夜为贾宝玉赶制孔雀裘，又劳累过度，已多日不曾下床。

无法，只得挣扎着起来，也不敢装扮，便往凤姐房中来了。

王夫人是个天真烂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不会藏掖，一见晴雯钗斜鬓松、衫垂带褪，大有春睡捧心之风，且形容正是当日之人，不觉勾起心中火来。

“好个病西施！你天天作这个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宝玉最近怎样？”

晴雯听闻心内大异，因回道：“我不大往宝玉屋里去，宝玉的事情只能问袭人、麝月。”

“这就该打嘴，你难道是死人？不知道，要你们做什么？”

“我原是老太太的人，因宝玉晚上害怕，才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是看屋子。我原回我笨不能服侍，老太太说又不让我管宝玉的事，要伶俐的做什么，我这才去的。至于宝玉的饮食起居，上有妈妈们，下有袭人麝月，我闲了还要做老太太屋里的针线，倒未留心宝玉的事。太太若怪我，以后我留心就是了。”

“阿弥陀佛，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以后不用你费心！今儿且放着你，等过了中秋，自然揭了你的皮！快滚出去，别站在这里，我看不上你这浪样儿，谁允许你打扮得花红柳绿的！”

晴雯胸中一股屈怒之气，转身出了门，神思飘忽地悠悠走回园中，一颗心渐渐地冰冷、破碎……

“这几年我精神越发短了，”王夫人自怨道，“连这样妖精似的东西都没看见。只怕宝玉屋里还有，过了节一并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