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罢搁笔,只见贾宝玉头戴箬笠,身披蓑衣,走了进来。
“哪来的渔翁?”
贾宝玉笑了笑,举灯往黛玉脸上一照,“今儿气色好多了!”
“这蓑衣什么草编的?穿着不像刺猬似的。”林黛玉摸了摸,十分细致轻巧。
“这一套是全的,北静王送我的,你喜欢我也给你弄一套!”
“我不要,穿上岂不成了渔婆!”林黛玉微嫌地笑笑。
贾宝玉没有留意到黛玉前后话中的“渔翁”、“渔婆”,只见案上砚台下压一纸,随手抽了出来。
“妹妹这五首诗可谓命意新奇,别开生面。”贾宝玉看罢笑道,“说来咱们的诗社散了一年多了,也没人作兴。”
“年初我想起个桃花社来着。”
贾宝玉笑道:“桃花社好,只是今年错过了,明年咱们想着。桃花时节,万物逢春,皆主生盛,那时立社正应发达!”
想得真远。
林黛玉笑了笑。
“今天尤二姐姐来园子里坐了坐。”
“尤二姐姐?许久未见她了……”
“这会子夜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
“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明儿一早回老太太,岂不比老婆子们说得明白!”
“等我想起来,明儿一早告诉你。你听,雨下得越发紧了。”林黛玉回手向书架上,拿下一个玻璃绣球灯,“这是雨里点的,你拿着。”
“不用这个,免得他们失脚滑倒打破了。”
“怎么忽然变出这剖腹藏珠的脾气来?跌了灯值钱,还是跌了人值钱?”
贾宝玉笑着接过,一径去了。
第二日,夜雨已住,天气放晴。
凤姐、秋桐早已梳洗好,给贾母请安去了,丫环婆子却不见尤二姐叫人梳洗,都乐得自去梳洗。
“你们也就该打骂着使唤,她一个病人,也不知道可怜可怜。她虽好性儿,你们也该拿出个样儿来,也别太过迂了,墙倒众人推!”
平儿呵斥一顿,善姐方推门进来,只见尤二姐穿戴得整整齐齐,早已死在炕上。
善姐吓得连声喊叫起来。
众人虽素习作践二姐,然见人忽然去了,方想她温和怜下,原比凤姐强,无不落泪。
贾琏扶尸嚎啕痛哭,只见二姐面色如生,比活时还要美貌,掰开她的手,才发现里面死死握着那块九龙佩。
看着贾琏悲伤欲绝的样子,凤姐心中甚是畅快,只是畅快之后,又有一丝未名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