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会意,笑道:“难道大哥哥不比咱们会用人?孩子们也大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派他去不过是个坐纛旗儿,依我说就很好。”
贾琏笑了笑,向贾蔷道:“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两银子,这项且从那里支三万。”
贾蓉瞅贾琏与贾蔷说话,悄向凤姐道:“婶子想带什么东西,我让蔷儿置办了来。”
凤姐冷笑:“我稀罕你俩那鬼鬼祟祟的!”
打发两人走了,接着回事的不止三四次,贾琏命一律不许传报,且等明日料理。
正是新婚不如远别,是夜更有无限恩爱。
贾政不惯俗务,筹画起造省亲殿宇之事,只凭贾赦、贾珍、贾琏等安插摆布。
工程告竣,贾宝玉先拟题了各大处匾额对联,余下没有名色的由姑娘们补拟。
贾政见其中有“凹晶馆”和“凸碧堂”二名,不知何人所题。山之高处作凸碧,低洼近水作凹晶,凹凸二字历来最少人用,今作轩馆之名更觉新鲜,不落窠臼,遂一字未改。
那时贾蔷已从苏州买了十二女戏回来,其中有个唱小旦的龄官,极出众。
贾宝玉近因家中省亲大事,贾政无暇问他的书,甚是畅意,有空来到梨香院寻龄官。
院前一架蔷薇,花开正茂盛,架下一个女孩儿蹲在地上画着什么。
贾宝玉隔着篱笆一望,只见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正是龄官。
地上画了半日,来来回回却只是个蔷薇花的“蔷”字。
“龄官。”
龄官一愕,只见一俊俏公子花架外临风而立,忙起身欲躲避。
贾宝玉笑道:“能否唱套曲子给我听?”
“嗓子哑了,唱不了。”龄官说着自往院中去了。
贾宝玉深以为奇,还从没有女孩子对他这样冷淡过。
门口宝官笑道:“二爷别急,一会儿蔷哥儿来了让她唱她准唱。”
“蔷哥儿?”贾宝玉似乎恍然领会了方才龄官画蔷的深意。
玉官笑道:“他给龄官买东西去了,快回来了。”
贾宝玉点了点头,却没有等贾蔷回来,便自己抽身回去了。
他原想死时把大家哭自己的眼泪汇成大河,将尸首漂送到雅雀不至的幽僻处随风而化,从此再不托生为人,便是死得其时了。
但从今看来,自己并不能得到所有人的眼泪,各人只得各人的眼泪罢了。
自此深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不知将来为自己洒泪葬身者是谁,思来每每暗伤。
这一年,府中上下为大小姐的归省日日忙乱,堆山凿池,起楼竖阁,陈设古董文玩,采办良兽珍禽,排演曲文,诵念经咒,一直忙到十月将尽方才全备。
贾政择日题本,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贾妃省亲。
领了圣旨,越发昼夜不闲,连年也不曾好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