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拿起惊堂木，拍在桌上，喝道：“肃静！”
想动手的众人都退下，只剩下死者家属哭泣的声音。
刘景声音低沉，说道：“贞观元年二月十三日，在皇宫宴会上，尚书左丞崔贺，以及其他三位大臣，赴宴归家后，突然身体麻木、心脏骤停呕血身亡。”
“经查，四人皆是身中草乌毒而死，下毒之人为宫女夏荷，幕后主使为崔浩，刺客黑影为崔浩豢养的门客，专门用来刺杀。”
“你们的目标原本是本官，但阴差阳错，夏荷搞错了酒壶，误杀了崔贺四人。”
“你们三人，是否认罪！”
刘景将案情经过简略说明，堂下的崔浩和刺客黑影低头不作声。
宫女夏荷躺在担架上，缓缓开口道：“奴婢认罪，已有供词。”
夏荷虽然醒了，但经过手术，还是没有恢复，说话有气无力。
捕头东方默拿出一份供词，是夏荷单独审讯时记录的。
刘景接了供词，将供词给李靖和张玄素二人过目。
两个人看了供词，再由张玄素呈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仔细看了供词，脸上露出震惊和愤怒。
“崔浩，朕问你，你在宫中收买了多少宫人？”
李世民拍着桌子大喝道。
这份供词里，夏荷不仅招认了自己投毒的事实，还供述了崔家在宫里收买宫人的事情。
投毒针对刘景，毒死崔浩，这都是臣子之间的恩怨，但收买宫人，这就是对皇帝下手。
李世民极度愤怒。
堂下的众人默不作声，不止清河崔氏，其他世家大族也这样做了。
甚至那些不是世家大族的大臣，也会用钱收买宫里人，以期提前知道李世民的决策。
崔浩跪在地上，手脚戴着镣铐，头发凌乱披着，挡住了面容。
“罪臣认罪...”
崔浩不争辩了，也不回答自己收买了多少宫人。
那些棋子暗线不是他一个人布下的，而是整个家族的线索，他不能说。
崔浩越是这样，李世民越是愤怒，起身指着崔浩骂道：“乱臣贼子，竟敢对朕的皇宫大内下手，你们想造反吗！”
“千年世家、百年王朝，你们是不是也想坐上龙椅！”
李世民指桑骂槐，明着是骂崔浩，暗地里骂的是所有世家大族。
清河崔氏族老崔安和博陵崔氏族老崔静都默不作声，其他大臣也低头不语。
赵公公在旁边劝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李世民气呼呼地坐下来，说道：“刘少卿，继续审！”
刘景问完了夏荷，转头问崔浩：“崔浩，你原本是针对本官的，对不对？”
崔浩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来，头发披在脸上，凹陷的眼窝里，两只绝望愤怒的眼睛盯着刘景，脸上现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没错，老子本想在宫宴上毒死你，但你命大，老天真是不公，居然让你这等草芥之人活了下来。”
崔浩恨不得咬死刘景。
明明是一个没根基的寒门，却把他搞得家破人亡。
刘景没有理会崔浩的眼神，一条死到临头的狗，还能怎么样。
“本官觉得奇怪，本官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要针对本官？”
刘景不解地问道。
他记得刘景原先在长安时，没有与人结怨，和崔家更是没什么往来。
崔浩冷冷狂笑：“恩怨？你一个没根基的人站在朝堂上，这就是我们名门望族的恩怨。”
“朝中高位，岂是你们这些低贱之人能占据的！”
“我只是替天下人除掉你而已！”
“我死了不要紧，还会有人替我铲除你！”
崔浩这话是说给世家大族听的，他知道自己弄不死刘景，所以想临死的时候，说动其他望族继续针对刘景，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坐在旁边的李靖听得眉头紧皱，心中很不爽。
他也是寒门出身，凭借自己的军事才能，一路靠着军功堆积往上爬的。
崔浩这话把李靖也给说进去了。
没等刘景说话，李世民先怒了。
“朝廷是朕的朝廷，是我李家的朝廷，谁人站在朝堂之上，与你何干！”
“难道这天下姓崔，不姓李！”
李世民拍着桌子大骂。
今天本来只是来监审的，没想到把他搞得这么生气。
这群世家大族简直视皇权如无物。
刘景说得没错，李唐江山的真正威胁已经不是突厥了，而是内部的豪门望族，他们把持朝中的重要岗位，肆意妄为，随时有动摇过本的可能。
李世民心中想起了在归义镇时，刘景说过的话。
全场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话。
就连死者家属也停止了哭泣。
崔浩心里对李世民，其实有点不屑，但自己死到临头，不想和皇权正面冲突，省得再给崔家造成灾难。
赵公公又来劝李世民息怒，小心龙体。
李世民坐下来，示意刘景继续审问。
刘景继续审问：“所以，你对本官下毒，只是因为本官出身寒微，觉得本官夺了你的官位？”
崔浩冷冷笑道：“不错，就是这样！”
这些事情几乎是明摆着的，从魏晋开始，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是潜规则，崔浩说出来也没什么。
刘景敲了敲桌案，扫了一眼族老崔安，说道：“本官问你，你在宫里收买了多少宫人？意欲何为？是不是准备谋反？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做不来，你们清河崔氏是不是都参与了？”
嘶....
这个问题一抛出，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身边的李靖和张玄素心里都暗道：这小子好大的胆子，想把天捅破吗？
这个问题相当于把整个清河崔氏推到了谋反的位置，如果坐实，清河崔氏就是反贼，必须全部铲除。
就算一时半会儿查不出真凭实据，那给清河崔氏贴上了谋反的标签。
就连李世民也是心中震动：这小子想干嘛？
清河崔氏族人没想到刘景敢这样问，纷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崔浩跪在地上，被刘景的问题问得一愣，随之哈哈狂笑：“刘景，你敢说我们清河崔氏谋反？你可知我清河崔氏族人有点多少？你好大的胆子！”
“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可知我清河崔氏传承多久？见证过多少兴衰更替！你也配问我们清河崔氏！”
“我告诉是你，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我清河崔氏无干！”
崔浩很聪明，他没疯，没有被刘景的话激怒，失去理智，说出什么连累族人的话。
旁边的崔氏族老崔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崔浩没有发狂，同时又把刘景咒骂了一顿。
事到如今，清河崔氏与刘景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谁都看得出来，刘景在明目张胆地针对清河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