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献连忙见礼,“弟子庾献,见过掌教。”
“嗯。”张鲁慢悠悠的应了一声,接着随手一指面前蒲团。
“坐吧。”
庾献恭敬坐下。
张鲁看着庾献,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后来太平道的妖将来鹤鸣山抢人,你携了山门之宝随他去,可是如此?”
庾献听了一惊。
这件事他本问心无愧,可牵扯到神秘木匣,却又不是那么清白了。
这会儿被张鲁点破,庾献背后汗出如浆。
他张口一吐,从肝脏窍穴中取出神秘木匣恭敬奉上。
“弟子惭愧。之前和那妖将纠缠一番后,已经和解。这宝物对我颇有用,一时起了贪婪之心。”
张鲁看了那木匣一眼,微微摇头。
口中曼声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庾献暗惊,又觉得理所当然。
身为鹤鸣道宫之主,必然懂得这法宝的奥妙。封印不用,只怕还有别的缘故。
“这宝物既然被你祭炼,就先放在你那里吧。”
庾献听了喜出望外,不敢确信的说道,“道宫不收回此物吗?”
问了又有些后悔,暗怪自己多事。
张鲁闻言摇头,“鹤鸣宫的宝物在鹤鸣宫的弟子手中,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权当由你保管吧。”
庾献听了心中有些佩服。
这张鲁,好大气。
就算我藏匿了这么珍贵的法宝,他还是选择了原谅……
此事揭过,庾献心中阔达了不少,整个人如同挣开一道枷锁。
至少不用担心事情泄露后,面对重玄子那失望的眼神了。
张鲁看着庾献,很温和的说道,“你被那妖将掳走后,师门一时无从寻找,倒是让你吃了些苦头。”
庾献忙道,“那妖将为寻传承而来,并没难为我。不过太平道因果太重,弟子不敢担起这份责任。”
张鲁闻言也一时感慨,“天公将军张角一心要建立地上道国,可惜,他空有一身修为,却不懂得如何洞悉人性。起事之后不但人人贪图私利,祸害百姓,就连他的弟子都纷纷背叛。”
黄巾之乱失败的原因就复杂了。
庾献顺着张鲁的话头,也附和了几句。
“弟子以为,民愤如同爆发的烈火,无论燃烧的如何热烈,之后都只是一地灰烬。他们起事之初,或许有殊死一搏的勇气,但稍有所得,就会有退缩的余地;稍有所失,就会降低自己退缩的底线。等到那时,百姓恐怕早就忘记了当初为何而怒,为何奋发。”
张鲁听得颇有所得,“那以你之见,百姓揭竿而起,岂不是注定无法成功。如此,焉能有陈胜吴广之事?”
庾献解释道,“弟子刚才说的是百姓,说的是人心。但除了百姓,还有一场起义的主导者。如果主导者也是一样的思维,必定不能成功。但若是主导者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张,那么就能在前途迷茫的时候,聚集人心,继续向前。”
“陈胜吴广虽然举事,但不能长久。之后许多六国豪杰投身其中,为复国齐心协力,这才有了后续的三载亡秦。在各路豪杰称王之后,那些主导乱世的人,觉醒了自己的使命,有了很明确的目标。这才最终一统天下。”
张鲁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原来如此。”
庾献继续说道,“太平道有足够的民心基础掀起这场叛乱,但是他的政治纲领空泛无物,让追随他的人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
张鲁笑着卷起了手中书,“哦,那你以为该如何好些。”
庾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局限,他也不愿意用王图霸业这样的东西吸引野心家聚集,让百姓平白流血。
想着,忽然想到了当初带着曹丕出关东时的所见所闻。
庾献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若是人逢离乱,青黄不接,老幼无依,遭遇疾病时,人人走出门去,能有人给几斗米吃,或许就是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