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冬季,但金州旅顺出航无碍,出金州,经广鹿岛,大小长山岛,石城岛,鹿岛,皮岛,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水师船舰四天之内,就可以抵达朝鲜海岸,只不过现在朝鲜海岸冰封,要想直接登陆朝鲜,怕是不容易,而且登陆地点的选择,也必须尽量靠近朝鲜国都汉阳,如此才能最快最有效的对朝鲜提供支援。
而这,正是高斗枢一直思量和难以决断的。
如果没有合适的登陆地点,不能登陆,对朝鲜的救援,就只能等到开春了“经略,末将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郑森道。
“哦?哪里?”
郑森的手指在地图上指出。
高斗枢心中点头,但脸上不动声色:“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郑森回答。
“哦,之前你过去那里?”
“没有。”郑森道:“家父手中有一本海册,末将少年时就时时研读,蒙陛下恩典,为登莱水军游击之后,末将又研究大明周边海情,对各处港口的四季温度和适宜停航情况,更多了一些了解。末将以为,虽然是隆冬,但只要小心谨慎,随着潮汐,将大军安全送上海岸,还是极有可能的。”
高斗枢点点头,然后道:“事关重大,你即刻派船去探查,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再定下一步。”
……
接下来的几天里,高斗枢召集周遇吉郑森、阎应元、徐文朴、佟定方、许天宠连同参谋司的诸位参谋,密集商讨朝鲜局势和救援朝鲜之策,在建虏大军已经退去的情况下,众将都以为朝鲜可救,也必须救,但兵马的多少,众将意见不一,另外的一个难题就是冬季海象不佳,大军出海,众人担心会有异常天气,此外,朝鲜近海海岸更是冰封,要想直接登陆朝鲜,怕是不容易。
水军的事,众将自然而然的都看向了郑森。
“诸位放心,虽然冬季海象不佳,但水师有信心将大家安全无虞的送到朝鲜!”郑森信心十足。
众将转向高斗枢,齐声:“经略,下令吧!”
---今日在辽南的诸将,都是能战敢战之人,麾下也都是精锐,胆气和信心在连续的血战和胜利中,已经磨砺的极强,在他们的意识里,毫无崇祯十年时,朝鲜危急,大明援兵迟迟不敢登陆救援,眼看着朝鲜被建虏吞没的怯弱,
高斗枢却没有下决断,他低头沉思,好像还是有所犹豫。
军议结束,众将都离开。
高斗枢在堂中踱步。
这十天来,游击佟定方一直派遣游骑探查复州的情况,将建虏动向源源不断的传回金州,到今日,复州已经基本探查清楚,在济尔哈朗率领大军离开之后,复州留守变成固山贝子尚善,兵马有万余人,此时此刻,尚善正在拼力加强复州城防,至于那些攻城利器红夷大炮,据抓获的舌头供述,所有的红夷大炮全部随军撤走了,一门也没有留在复州。
人走了,炮也走了,建虏大军彻底的如此彻底,短时间之内,肯定是不会攻击金旅了。
如此,辽南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救援朝鲜了。
但高斗枢总觉得有些不安。
堂中静寂。
高斗枢的身影,来回晃动。
“经略……在担心什么?”望着高斗枢来回踱步的身影,经略府首席参谋殷奇猜出了高斗枢的一些心思。
高斗枢站住脚步,沉思道:“济尔病的蹊跷啊……北岭之战,我军虽然给建虏造成了重大杀伤,但济尔哈朗是宿将,难道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了吗?再者,就算济尔哈朗忽然病了,但建虏准备了一年,大军汹汹而来,难道只因为济尔哈朗病重,不能领军了,就放弃对金州的攻击?如此一来,他们前番几次猛攻,损兵折将,岂不是白费了吗?”
殷奇道:“经略怀疑建虏撤兵有诈?”
高斗枢点头:“是啊,一旦我辽南主力离开金旅,救援朝鲜,建虏趁我空虚,卷土忽然来袭,事情怕就要不妙啊。”
殷奇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朝鲜关乎辽东大计,不可不救,但时间上却也不用太着急,不如再看看,再等等。今日已经是腊月初八,距离过年,不足一月,距离二月冰开,也不过四五十天,不需要多,只需要过了这个年,建虏如果还是没有动静,即便他们撤兵有诈,也奈我们莫何了。”
二月冰开,登莱兵马和物资,就又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援金州和旅顺,而建虏大军重新开回复州,复州到金州,人马浩浩荡荡,需要相当的时间,大明在辽南的留守部队也不是吃素的,即便建虏兵马再多,凭借坚固的城池和重重壕沟,抵挡建虏一个月也是不成问题的。
而等到海面冰开,大明船舰可以自由活动,即便大明不增援金州旅顺,建虏自己怕也是要考虑撤退了,原因很简单,建虏攻打金州旅顺,是为前重后轻,头重脚轻,从盖州到复州的后方补给线,全部处在大明水师威胁之下,一旦大明截断了他们的补给线,建虏聚集在金州城下的大军,就会不战自溃。
所以,时间是挫败建虏可能阴谋的最好手段。
“嗯,”高斗枢点头,脸色依然沉重:“我正是这么想的。但就怕朝鲜那边支撑不住。”
……
复州。
济尔哈朗和洪承畴分主次而坐。
两人脸色都是凝重。
“先生,这是刚刚送到的急报,你看一下吧。”济尔哈朗将手中的军报,递给洪承畴。
洪承畴起身,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然后展开仔细的读。
读罢,他干瘦的老脸露出喜色,抬头看向济尔哈朗:“豫亲王大勇,如此,明军非是救援朝鲜不可!”
“可高斗枢还是没有动。”济尔哈朗叹气,眉头不展:“我六万大军挤在小小的复州城中,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什么还是没有动?莫不是被他看穿了?又或者是朝鲜人没有向他求援?”
“不会,以朝鲜人的孱弱,一定会向他求援。”洪承畴说的肯定:“至于我军的各项应对,下官事事检查,保证绝没有露出破绽,高斗枢只所以没有动,不过是因为他身为经略,不得不谨慎,他还在等,他在等情势的明朗和确定!”
“今日已经是腊月初八了,如果高斗枢年前不动,即便年后动了,我军怕也没有攻取金州旅顺的机会了。”济尔哈朗更愁。
“不会的。隆武的脾性,不会坐视朝鲜不管,他对高斗枢一定有所密令,只是高斗枢乃是辽南经略,他的第一任务是保辽南,在辽南无虞的情况下,才会出兵救援朝鲜。失了朝鲜,高斗枢不过是无功,但如果辽南有失,那他就是大罪了。所以王爷,现在正是比拼耐心的时候,切不可着急啊。”洪承畴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