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崇祯帝和群臣的意料,太子的意思,并不是朝廷向商家赊账,而是另外的意思。
太子继续道:“儿臣以为,河南的例子说明,朝廷钱粮使用,未必要全盯着府库,有些事情,可以找商人来帮忙,只要朝廷遵守承诺,到期还钱,商人们是很愿意和朝廷合作的……”
一些臣子的脸上,流出不满,本朝以农业立国,从太祖皇帝开始,就压制商人的地位,将商人列为最低等,虽然明中后期之后,商人地位大幅提高,太祖当初压制商人的一些政策,已经是名存实亡,但毕竟祖制未变,太子这么高调的在朝堂上夸奖商人,好像不好吧?
也就是太子,如果是一般臣子这么说,早就有人跳出来反驳了。
“不过和河南的情况不同,历经建虏入塞,京师九门,封闭两月,京师商人的仓储已经是不多,不说其他,只说京惠商行,现在在城中的九个粮仓,基本都已经空了……”朱慈烺叹道。
听到此,群臣微微骚动,他们还期待京惠商行救急呢,想不到京惠商行竟然也快支持不住了。
只有知道内情的五个辅臣和户部傅永淳默默,京惠商行的困境,他们早就知道了。
辅臣知道,皇帝自然也是知道,这也是崇祯帝没有和太子提起京惠商行的原因。
朱慈烺继续道:“因此,单靠几个大商人,是不能渡过这次难关的,需要将京师的大小商人,乃至富余的百姓都发动起来,令他们心甘情愿,为国分忧。京畿危机,才有可能解除。”
听到此,崇祯帝终于忍不住问:“如何发动?又如何令他们心甘情愿?”
在崇祯帝看来,世界上,最难的四个字,就是心甘情愿了,崇祯十二年时,朝廷财政困难,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向勋贵和朝臣们募捐,明明知道勋贵们有钱,但却没有人愿意拿出,连他的老丈人都是虚假应付,最后不得不草草收场,还搭上他刚刚一岁的五皇子……
想起往事,崇祯帝就心痛。
“无利不起早,要令人心甘情愿,非有利益不可,借钱更是如此,儿臣以为,白白募捐是不可能的,朝廷需要拿出相当的诚意,那就是学习民间借贷之法,向每一个愿意借钱给朝廷的百姓和商人,支付利息。”
嗡。
殿中群臣都惊讶的议论起来了。
惊世骇俗。
他们想不到,太子的办法居然是向商人百姓借钱、。
朝廷向民间借钱,本来就已经很是丢脸了,但想不到还要出示票据,给利息。
“天子向民间借钱,还要付利息,颜面何存?”
一个白须老臣站出来,高声反对。
却是礼部林欲辑。
“老尚书差矣,向民间借钱,并非没有,我朝太祖就曾经向沈万三借钱、成祖靖难时,也曾有商人资助。”
朱慈烺早有准备,不等林欲辑继续说,就用一句淡淡地“太祖和成祖”堵住了他的嘴。
“这……”
林欲辑无法再说,如果是其他,他还可以反驳,但说到太祖和成祖,他就只能避让了。
“太祖成祖时,商人都是心甘情愿,此时又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次辅陈演问。
朱慈烺再转回来:“当然是令他们看到,朝廷保证还钱的制度和诚意。”目光再望向御座上的崇祯帝,拱手道:“父皇,朝廷向商人借钱,付利息,约定期限归还,并立下票据为证。就如民间商人,相互借贷一样,并没有什么丢人。天子借钱,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京畿几十万百姓不至于哎哎受饿,圣人云,爱民如子,岂不正是如此?”
听到此,原本皱着眉头,似有抗拒的崇祯帝,点了一下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说起来,崇祯十二年,他低声下气的向勋贵和朝臣们请求募捐,那脸面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才是本朝本代,他老朱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丢脸事情呢。
不理会群臣的嗡嗡,朱慈烺继续道:“朝廷向民间借银子,应叫国债。刚才听大司农说,户部空缺在一百万两,儿臣以为,朝廷就发行一笔特殊的国债,定额一百万两,年息六厘,即借朝廷一百两银子,朝廷来年还他一百零六两,国债票券可分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三种,一年为期,不但商人,任何人都可以购买,朝廷信誉保证,到期一定兑换,只要朝廷做出保证,儿臣以为,筹集一百万两银子,还是有可能的。有了此笔银子,朝廷就可以安然渡过年关,到明年年底,再偿还此笔国债。有一年的时间做缓冲,户部就多了许多闪躲腾挪的空间。”
说完后,深深一鞠。
“不可,寅吃卯粮,何况还多付了六两银子,岂非是便宜了那些奸商?”
“如果不成,你可有其他办法?”
“想来想去,倒也是一个缓解朝廷危机的良策。”
殿中议论,嗡嗡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