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轩的胆气,令朱慈烺欣慰,谁说勋贵无人?杨轩的身上,还流有他先祖的热血,但他却不能同意杨轩的建议,一来太冒险,容易折将,二来尚没有到那种地步,目光看向堵胤锡,发现堵胤锡低头默默,心知堵胤锡也是不同意的,于是笑道:“暗夜袭营,面对十万建虏,毫无惧色,生死置之度外,宇昂的勇气,果然是我京营第一啊!”
杨轩,字宇昂。
太子夸赞,杨轩急忙抱拳,有点惭愧,但也有点自当领受的豪气。
“不过我却不能同意你。”朱慈烺收住笑,话锋一转:“黄太吉素来狡诈,这三门重炮是他倚仗之物,他岂能不严加提防?我料他必有重兵防守,我军想要偷袭,怕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殿下说的对,我军不可轻出。如今还是应该稳守为主!”李纪泽道。
“可如果不毁了这三门重炮,我军将处处被动……”杨轩犹想争取。
李纪泽摇头:“不然,重炮的关键,不在炮,而在火药,没有火药,重炮不过是一堆烂铁。建虏虽然带了火炮,但携带的火药却一定不会太多,就算在运河之战缴获了我们一些,但三日炮战下来,应该也已经消耗了不少,照参谋司的推算,建虏营中的火药,最多只够使用十日!”
“可城墙能坚持十日吗?”杨轩苦笑。
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想知道,并且怀疑的。一时,没有人再说话,城头陷入了静寂。只有燃烧的火把,噼噼啪啪的响。
“不,用不了十日!”
太子温和坚定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原本望着城外建虏大营的朱慈烺转身看向了众人,脸色严肃的说道:“此战胜败,七日之内,就可见分晓。”
为什么是七日?
七日是建虏骑兵杀到河间府,同时也是吴甡两万兵马赶到河间府的时间,七日是天津战船到通州的预估时间,七日是吴三桂攻陷盖州,继而能攻陷海州的时间。
以上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影响通州之战的胜败,不管黄太吉是怎么想的,但在朱慈烺看来,只要吴甡能在七天之内及时赶到河间府,稳固河间府防线,通州他就算赢了,哪怕最后被逼放弃通州,从水路逃走,他也是胜利者。
何况他一点都不觉得,通州会那么容易被黄太吉攻破……
信心是信心,准备是准备,为防不测,朱慈烺令人在西南角城墙堆积了大量的泥土袋和木料,砌成第二城墙,以为第一道城墙的支撑,如此一来,即便这一段的城墙轰塌了,建虏也无法立刻突城而入,明军仍然可以凭借城墙和火器的优势,将建虏挡在城外。
这一夜,朱慈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但他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却并不是城墙的危机裂缝,而是黄太吉的阴谋。黄太吉一直都没有在阵前出现,但建虏的攻击却不停,军中也没有缟素,由此可知,黄太吉这老小子还没有死呢,佛祖上帝加阎王爷都失职了,而黄太吉迟迟不出现,除了身体原因,另一个更大的可能是在策划阴谋……
……
清晨,朱慈烺被建虏的战鼓声惊醒,随即跳起来,抓起银盔和短铳,就往城楼的方向冲,
建虏的晨攻又开始了。
和前几天不同,今日晨攻的规模,尤其盛大,晨光之中,建虏兵马源源不断的从营中开出,骑兵步兵炮兵,建虏蒙古汉军朝鲜军,八旗的各色旗幡迎风招展,感觉建虏今日是倾巢出动,而且在炮兵之后,建虏竟然是推出了大量的盾车和云梯,看样子,应该都是在这三天里面赶制的,此外还有朝鲜仆从军扛着渡河使用的木筏,在城下列阵,看来是准备用木筏在运河上架设简易浮桥,以供大军攻城。
更惊异的是,多尔衮的白色团龙军旗和代善的红色团龙军旗一起出现了,而在他们两人之后,黄太吉的黄罗伞盖也在建虏中军出现。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军旗摇动,随即,十万建虏齐声欢呼,声震天地,仿佛是轰雷一般,震的城头每一个明军的耳膜都是嗡嗡作响,林鸟惊起,甚至城楼飞檐斗拱上的灰尘都噗噗地往下掉。
“殿下,建虏这是要总攻啊~~”唐通脸色微微发白。作为一个经历过松锦之战的老总兵,这种决战的大场面他见的太多了,而每一次都是痛苦的回忆,面对城外建虏的十万大军,他脑子里面瞬间想到的,竟然是松山之败。
松山是小城,通州也是小城,虽然境况有很多不同,但却也又很多的相同。
其他众人也都是色变。
站在朱慈烺身边的李纪泽小声道:“殿下,建虏忽然狗急跳墙,莫非是知晓了盖州失守,或者是城墙缝隙之事?”
朱慈烺神色自若:“不管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令城中所有机动兵马,连白广恩的骑兵在内,都于南城之下集合,以备不测!”
“是!”
“报~~”
一个传令兵急急奔上城头,在朱慈烺面前抱拳躬身,气喘吁吁的报道:“禀殿下,东门外的建虏摆开阵势,推着盾车和云梯,开始攻城了!”
朱慈烺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向东边看去,晨光中,清楚看到东城墙的浓烟升起,隐隐还能听到喊杀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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