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郢遂将自己自奉诏遂行南巡开始,到如今与锦帆相会,之间的所有事尽皆说了一遍,似乎是将这些事积存在心底已久,那姜郢几乎是以发泄的状态说出,慷慨激昂,不时哽咽泣涕,身旁那锦帆生怕他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昏厥过去,故而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等到那姜郢将来龙去脉尽皆吐露后,便从怀中取出那份藏在身边许久的圣上血书密诏与破碎的玉环。别认不认得,但锦帆却认得,即便如此,那姜郢还是问道:“但不知,你是否肯相信我......”
“王爷说的哪里话!”锦帆闻言朗声说道,“王爷历经千辛万苦,方将圣上的旨意传达,锦帆焉有不信之礼?”闻听此言,激动万分的姜郢上前一把抱住那锦帆的手,颤声说道:“这便好了......这便好了,想来我这些时日来的苦,没有白受......”说罢,那姜郢又颤颤巍巍的捧起那摆在身前的血书,双目含泪,朗声说道:“安怀王府小安怀王与侍卫锦帆,接旨......”安怀王死后,按照惯例,姜遇鹤作为安怀王唯一的子嗣,理所当然继承了他的爵位,故而姜郢称其为安怀王,亦不无道理。锦帆当即转身将那姜遇鹤抱到身旁,自己下跪叩拜,姜遇鹤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还瞥了一眼身旁的锦帆,生怕自己学的有半点不像:“锦叔,爹爹以前也这么干过欸......”锦帆却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安静:“嘘,少主,莫要高声。”乖巧懂事的姜遇鹤当即闭了嘴,没有半点怨言。
“奉圣上血书遗诏......”姜郢眼角微红,双目含泪,强忍着心中酸楚,将那洪文皇帝与他分别之前最后的吩咐转述于眼前的二人,“着令安怀王承继大统,加九五至尊,承皇帝位。侍卫锦帆,加封御前带刀护卫,不离圣驾,随时听命。钦此......”闻听此言,那姜遇鹤还不知是何情况,那锦帆却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问道:“王爷,这万万使不得!”姜郢苦笑着反问他道:“如何使不得?”
锦帆接过血书,复又仔细看了一遍,故而指着血书说道:“这圣上密诏之上,分明写着,若他遭遇不测,当由王爷您继承皇位,焉能转让予我家少主?”虽说锦帆也希望自家少主承继九五之位,并且他也有这个资格,或者说这皇位本就该是他家的,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至少目前为止,皇帝已然成了洪文帝,他的命令便是圣旨,焉能随意篡改?故而那姜郢笑着说道:“血书上虽是如此写,但事实情况却并非如此。圣上的确想过让我来继承皇位,但却有一个前提。”
“甚么前提?”锦帆问道。姜郢如实说道:“先帝曾在那南巡的车驾之中与我促膝长谈,他吩咐我,他冥冥之中总觉得大皇伯的这一支血脉还留存于世,吩咐我务必要找到他的血脉,请他来坐皇位。这本就该是他的皇位,只是阴差阳错的落在了我们头上。”说罢,那姜郢还缓步上前牵起那锦帆的左手,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轻声说道:“圣上他也不能做主,无论是从前还是坐上皇位之后,权力从来都不在他的手中,而是在狄挽凤手中。用圣上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狄挽凤的傀儡,任其摆布。他还说,这皇位本就该是你们的,只是被那狄挽凤左右,而非是陛下所能决定。他希望你们能原谅他,所以,他也托我将皇位交还给你们......”
说罢,姜郢边将一直紧握在手中,这些时日来从不敢立身的那枚玉环塞入锦帆手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锦帆见状,又低头看了一眼那身旁不知所措的姜遇鹤,便对姜郢说道:“我想,无论是我家主人还是少主,从来没有记恨过圣上,一切都是那狄挽凤做出的丑事,我们不过都是他的牺牲品罢了。如今他已然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想来先帝与我家主人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垂下头去,轻叹一声,正巧那巧儿姐提着一只食盒缓步走进屋来,见三人站在堂上,面色也有些难堪,故而好奇的问道:“都站着作甚,既是故人,有话为何不肯坐下来说?”锦帆与姜郢闻言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便坐在堂上,那姜遇鹤则是紧紧挨着锦帆,巧儿姐将食盒打开,取出一盘盘热腾腾刚出锅的菜肴,与那好大馒头,复又取出四对碗筷,四人便围坐在桌旁,好似一家人般一齐用饭。先前那锦帆防着巧儿姐非是因为不信任她,只是兹事体大,万一暴露,对谁都没有好处。故而锦帆如此做,只是因为小心谨慎,既是保护了姜遇鹤与姜郢,也保护了巧儿姐。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越危险,锦帆不想将无辜之人牵扯到这场混乱的纷争之中。
巧儿姐的行为极为顺畅,没有任何的尴尬,看来已然是习惯如此。锦帆与姜遇鹤隐姓埋名,自然是没有甚么达官显贵家出来的毛病,至于那姜郢,更是如此,早已体会过世态炎凉,人间险恶的他更不会在意这些本就无有多少意义的事,反倒觉得,能坐在桌旁有人陪着一齐吃饭,真是莫大的奢侈。而那巧儿姐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和她一桌吃饭的,究竟是甚么地位身份的人。似乎是对那姜郢颇有好感,巧儿姐在将那筷子递到姜郢身前时,还煞有介事的望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你是主人家的故人,既是前来拜访,那为何不早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