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前辈万万不可!是在下该多谢前辈才是!”尹温烈见叶藏竟又要下跪叩拜自己,心急如焚,竟也要拜他,奈何两人先前距离甚近,偏又忘却后撤半步,这相互一拜,便撞着了脑袋,两人惊诧的抬起头来,又相视一眼,竟能同时大笑起来,遂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借此契机,二人又坐回桌旁,要将此事说个明白。叶藏对尹温烈为何会随身携带《广武遗志》这般贵重之物,以及为何前后态度反转如此之大抱有极大的不解,尹温烈遂为他一一解释。“叶前辈多有不知。在下会将此事说个明白,但在此之前,请前辈告知,为何要苦苦寻找此物。”说罢,尹温烈便指了指那桌上薄薄一沓的《广武遗志》。
叶藏遂如实相告:“先祖英明,烈性忠魂,长存不朽。百年前,叶家虽遭重创,元气大伤,再难立足于江湖,但对坠云山一战从未后悔。后自退入桃花峪,隐居世外,仍不敢忘天下大事。正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为大道也!故而先祖立下遗训,叫我等后世儿孙切不可袖手旁观,高高挂起。若是国家有难,该奋勇当先,虽身死而尤未悔。”
“叶家果然满门忠烈。尹温烈佩服!”尹温烈感同身受,大为赞同,拱手一拜,以表敬意,“若日后有机会,在下愿祭拜叶家先烈,以表我之敬意。”“如此,老夫便多谢将军的好意了。”叶藏也颇为欣慰,连连点头。
叶居霜趁他二人说话之空当,颇有眼力的上前为他二人斟酒。桃花入喉,暖酒温嗓,叶藏遂接着解释道:“但叶家避世已久,大不如前,就连武功传承都险些断了根。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在此时,国家有倒悬之急,万灵有涂炭之苦,危机当头,祖宗的教诲却依稀在耳,怎能昧着良心,弃之不顾?但若要凭老夫一人,哪怕再搭上风儿与霜儿,都不过是送死罢了,如何能成就大义,护佑万民?”
叶藏说到伤心之处,不禁神色黯然,默默垂泪,好似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中,无人倾诉的悲苦与愁绪尽皆倾倒出来,叶居霜不知如何安慰爹爹,只得在其身后轻抚其背,也低声抽泣着。尹温烈见此一幕,心中隐隐作痛,虽有些同情,更多的乃是心酸。有能力救国者,却被权财蒙蔽双眼,自甘堕落,致使国家蒙难。空叫有心无力者,如同火烤剑刺,好不寒心。
“故而老夫翻阅典籍,查阅无数,终于找到一法,或可一试。”叶藏拍了拍叶居霜的瘦弱的肩膀,又替她抹去眼角残泪,回身招了招手,示意莫随风好好照顾师妹,这才回过身来对尹温烈接着说道,“便是找到那传说中前朝兵神所著,销声匿迹已久,甚至没人见过也没人听说的《广武遗志》。老夫也曾怀疑过此事的可行度,但斟酌再三,别无他法,也只得孤注一掷。若是未能找到,那老夫只有自裁于祖宗灵前,免得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却无能为力。”
闻听此言,尹温烈虽能理解叶藏的无奈的心情,但耐不住他心直口快,还是直截了当的坦然叹道:“恕在下直言,前辈此举实不像是大丈夫所为。哪怕前辈未能如愿,比起自裁于祖宗灵前,为何不肯战死沙场,从先烈之事?”叶藏闻言面露羞惭之色,连连点头道:“哎,将军一言惊醒梦中人,所言甚是,此举是老夫的过失。”
但叶藏话锋一转,神情也轻松了许多,纵皱眉密布,也藏不住那满脸笑意,仿佛松了口气般,指着那一沓书稿笑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本以为老夫难以完成祖宗遗训,不想如今天赐将军于桃花峪,又带来这《广武遗志》。大姜有救,万民有救!故而老夫斗胆,请将军助老夫一臂之力,救万民于水火,国家于危难!”
说罢,叶藏又要起身下拜,却被尹温烈拦住,惊诧之余,叶藏抬头去看,但见尹温烈面如寒霜,眸若刀剑,丝毫不留情面,直截了当是质问道:“在下有一问,想请教前辈。烦请前辈如实相告。”叶藏有些错愕,但还是应声道:“那是自然。尹将军但说无妨。”
“前辈既有救国救民之心,本是好事。但请前辈如实相告,你究竟是为了完成祖宗遗训,还是果真想救国于危难?”尹温烈站起身来,极为自然的将那牛皮包收回,用丝绳缠了,压在包袱之下,紧紧缚在怀中,又用极为凌冽的眼神扫视着叶藏三人,冷笑一声,从容说道,“若是诸位实有救国之心,我尹温烈哪怕赴汤蹈火也该帮上一把。但若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便请恕我不再奉陪。志同道不合,我也祝前辈早日如愿。只是休要玷污了这《广武遗志》。”
说罢,尹温烈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屋外走。留下那面色凝重,眼神迷离,屹立不动的叶藏,错愕的叶居霜与震怒的莫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