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张秀才和张娘子的屋里已是点亮了油灯,张秀才就那样拿着一本书,坐在油灯前,看似是在借着油灯灯光看书,但细看就可发现张秀才坐在那里眼神都不动,呆愣出神的样子,显然是没把心思放在书上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娘子走进了屋里来,就看见这样的张秀才,顿时她心里担忧更甚,脚步都放轻了,缓缓地走了过来,到了张秀才身边这才小声唤道:“相公?相公?”
“嗯?”发愣出神的张秀才回过了神来,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张娘子,他先是蹙了蹙眉头,又展了开来,面上勉强地笑问道,“是娘子啊,娘子唤我是有什么事吗?”
张娘子打量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笑道:“这话该是我问相公才是,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吗?从刚才回来,相公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情绪也显的颓丧低落,却不知相公为何会如此啊?可能与我说说?”
听着张娘子这一连串的询问,张秀才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又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他叹道:“也不瞒娘子,是有些事情让我心不在焉了,但我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却是让娘子跟着担忧了,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还请娘子宽恕谅解才是!”
张娘子闻言,不由摇头失笑道:“相公这说的哪里话?什么宽恕不宽恕,谅解不谅解的,夫妻本是一体,何必说这样的客气话?相公还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相公如此心不在焉,萧索颓废了,我在这儿耐心地听着,相公从头说起就是!”
张秀才听了这话,又是犹豫了一瞬,这才叹道:“罢了!说给娘子听听也无妨,也免的娘子一直为我担忧!这事情还要从当年十七八岁时,我来金陵城赶考时说起,那年我在金陵城结识了两位好友,一位姓陈,一位姓梁……”
油灯灯光如豆,张娘子落座了下来,听着张秀才恍如陷入回忆中,将事情缓缓道来,从他和梁仁、陈秀才的结识,到交情深厚,再到当年三次落第心灰意冷下的离别,又到今天寻访好友,却突闻好友的噩耗,甚至于就连今天去山上坟冢前拜祭的事情他也都一一说了,没有丝毫隐瞒,他说的极为出神,语气更是唏嘘不已。
最后,他显然又是动了情谊,眼里又是变的湿润晶莹了,摇头叹道:“我怎知,怎知陈兄居然如此执着啊!为了乡试科举,却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生生地把自己逼死熬死了!”
说完,他又是仰起头来,把眼里的眼泪逼了回去,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接着道:“唉!十几年没见了,却不想,再来拜访看望好友时,好友却已经埋于地下,化为枯骨,只留下一座孤坟了,娘子,你说这事情让我如何能够释怀呢?心中的悲伤已是难抑啊!”
张娘子不由无言以对,了解了这整件事情之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张秀才了,或许这种事情留他一个人好好冷静想想才是最好的,别人多劝说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心里如此想着,她就道:“相公说的也是,那位陈秀才是可惜了!不过人死不能复生,相公再如何悲伤也无益了,还是想开点吧,相公也该自己保重身体才是!”
张秀才摆手苦笑道:“娘子说的话我也明白,娘子放心吧,我只是一时之间难受悲伤而已,还不至于因此就意志一直消沉下去,影响自己的身子!”
“那就好!那就好!”张娘子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再想劝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转而问道,“那听相公说的,这中午相公是没吃午饭了?那该是饿了吧?这晚饭我和进儿他们都吃过了,也给相公留了些,这就去给相公端来如何?”
她不说,沉浸于悲伤中的张秀才还不觉得怎么饿,此时她说了,这腹中饥饿感也就被挑了起来了,他摸了摸肚子,就笑道:“那好!那就有劳娘子了!”
张娘子笑了笑,就起身出了这屋子,又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而屋子外面的张进、方志远等人一直也没离开,一直等在这外面,此时见张娘子出来了,张进等人忙迎了过来,张进就首先开口关心地问道:“娘,我爹怎么样?”
张娘子听了陈秀才的事情,也有些唏嘘感慨,摇了摇头叹道:“罢了!这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进儿你们也别担心,还是各自回房歇息吧,你爹没什么大事的,就让你爹在屋里一人好好想想吧,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听她如此说,张进等人不由面面相觑,还要追问什么,张娘子则又道:“我去给你爹把留的晚饭端来,他中午饭也没吃呢,想来是饿了!”
说完,她就自顾走了,张进等人又是各自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