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祈寺依旧热闹,香客如云。
修心塔不过寺中一隅。
该来祈福的依旧会来,人家来拜的是佛,不是方丈。
修心塔发生的打斗很快被收拾干净。
高塔依旧,仿若无事。
戒堂会有新的长老继续管事,方丈的位置也会有新的代替者。
整座天祈寺,犹如一处虫巢,源源不断的吸纳着香火,制造着怪物。
云缺和吴寿已经离开了很久,塔顶的老僧却始终没有咽气。
晦心禅师用尽力气睁开毫无生机的眼眸,茫然四顾。
“还是,死不掉……”
这并非他第一次陷入弥留,可每次即将死去的时候,他都会奇怪的重新活过来。
虽然仍旧是苟延残喘。
“何时,才肯放过我……”
晦心禅师欲哭无泪,他用尽力气想要爬下石床。
哪怕跳出去摔死,也好过在这里受尽折磨。
咕噜一声。
随着晦心的身体前倾,有东西滚落出去。
终于下来了。
晦心禅师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看窗外的景色,结果他发现窗子变得好高,地面却变得很近。
脸,正贴着地。
可是身体,还盘坐在石床。
连接着头和身体的,是一条遍布褶皱的脖子,足有一丈长短。
那明显不是人类的脖子。
晦心禅师惨笑了一声,彻底绝望。
他终究没能逃过国师的魔掌。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怪物。
不死的怪物……
————
易宝街,千品铺。
李霓亲手煮了一壶上好的灵茶,为突然到访的世子倒满一杯。
“尝尝大姐收藏的好茶,平日里可舍不得喝呢。”
李霓放下茶壶,苦笑着道:“上次多亏了弟弟,小珊才能平安得救,我这做大姐的没用,在天祈城这么多年,只能维持一个小小的店铺,帮不上你什么忙,哎。”
“大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我好着呢,茶不错。”
云缺品了口热茶,道出来意:“大姐,小珊的生辰是几时。”
李霓不明所以,既然弟弟问了,她如实道出个年月。
“阴时阴日……”云缺微微皱眉。
“小珊的生辰的确是阴时阴日,好在不是阴月,其实即便是阴月阴年也无妨,我们不信这个,皇后娘娘还是全阴的生辰呢,人家还不是高贵的一国皇后。”
“大姐知道皇后的生辰?”
“从一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处听来的,千品铺时常采购些掺入灵材的胭脂,在那些贵妇人当中算抢手货。”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四阴之体,皇后的生辰真特别。”
“不是四阴,是五阴,据我所知,皇后是在阴刻所生。”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五阴之体,这可少见,难怪她总患头风。”
“确实皇后凤体有恙,经常头疼,听说需要巽羽之卵方可缓解,得知皇帝要让父王进献巽羽之卵的时候,我着实担心了很久,那奇物实在罕见,好在后来弟弟帮了大忙。”
“少吃一顿蛋炒饭而已,算不得什么。”
云缺喝完茶后告辞,临走前叮嘱大姐最近看住孩子,外面不太平。
斗兽会的前一晚,云缺来到苏家府上。
苏鸿山吃下了龙牙芝熬制的药材后气血明显好转很多,与常人已经无异,缠身的旧疾有了极大的好转。
可是这位苏家的家主,并没有康复后的欣喜,反而神色郁郁,唉声叹气。
云缺到的时候,苏鸿山正在数落着苏红月什么,父女俩都闷闷不乐。
“世子来了!快来坐,正念叨你呢。”
苏鸿山吩咐家丁看茶,拉着云缺埋怨道:
“红月这丫头,不告诉我就将龙牙芝配了药,还一连用了两支,那么珍贵的灵药用在我这个半废之人身上,实在浪费。”
云缺道:“苏伯父多虑了,龙牙芝我这还有呢,要是不够再吃两支。”
苏鸿山:“够了!够了!两支龙牙芝足以让我彻底恢复,甚至能提升一些修为,世子出手实在惊人,不仅拿得出极品灵草,还能让机关大师周无机狼狈而走,你这能耐,究竟从哪来的?”
苏鸿山早就想问个清楚。
他实在不相信一个筑基境的世子,居然能战败金丹境的周无机。
云缺道:“天生的,我天生力气大,那位机关大师太自以为是,殊不知他只是夜郎自大。”
“玄嚣也是天生神力,看来世子犹在镇北王之上啊。”苏鸿山感概后,凝重的叮嘱道:“周无机此人据我所知心胸狭隘,你得罪了他,定然会被报复,今后万万小心。”
“伯父放心就是了,我有分寸。”
苏鸿山点点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将来的天下,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只可惜红月给我吃的解药太早,我本打算病到镇北王起兵之时,现在重新装病也来不及了,苏府里肯定有其他家族的耳目。”
苏红月吃惊道:“爹您说什么!您一直在装病?”
苏鸿山叹气道:“陈年旧疾做不得假,更主要的是借着卧病的缘由示弱,让外人觉得苏家已经风雨漂泊即将不攻自破,所以这些年来其他几家才没真正动手,都在等着我病入膏肓趁早咽气,他们好不费一兵一卒便分了苏家,否则的话,恐怕几年前苏家就已经不在了。”
事到如今,苏红月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衷。
苏鸿山并非不想痊愈,只是他不敢,这个拖住敌人的最佳借口一旦消失,就是其他几家对苏家动手的时候。
苏鸿山示意女儿查看门外,随后布下个隔音的小型法阵。
万无一失之后,苏鸿山凝重的道:“周无机既然动了手,说明皇帝动了杀心,世子要早做打算,当前的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这一天来得太早,我们只有尽力拖下去,拖到你父王破境成功的那一天。”
苏鸿山沉沉一叹,又道:
“本以为局面能拖到年底,到时候我与玄嚣都有机会成就金丹境,那时才是我们绝地反击的良机,可惜,红月给我吃的龙牙芝太早了,其他几家肯定知道我几乎痊愈的消息,明天的斗兽会,他们不会再留手。”
苏红月内疚道:“女儿的错,我不该自作主张配好药材,应当先禀报父亲得知。”
苏鸿山叹息道:“你急着尽孝而已,爹不怪你,明天我们父女只能一起扛了。”
苏红月坚定的点点头。
苏家会不会就此在四大家族中除名,只看明天斗兽会一战。
“苏伯父可听说过镜月门。”云缺问道。
“镜月门?二十年前不是被剿灭了么,怎么,镜月门还有余孽存在?”苏鸿山疑惑道。
“镜月门怕是不太简单,也许与国师有关,伯父对国师了解多少。”云缺道。
“国师莲华,这个人极其神秘,陪伴皇帝多年,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修为深不可测。”
莲华,是国师之名,提及此人,苏鸿山颇感忌惮。
“齐家的起势,与国师脱不开关系,据我所知,齐家最大的依仗其实不是皇后,而是国师,莲华的手里掌握着大唐多半的矿脉,除了镇北王的封地,其余地方的矿脉基本都被国师握在手里,齐家外表看似光鲜,实际在我看来不过是人家国师的鹰犬罢了。”
除了齐家的背后掌控者之外,苏鸿山对国师所知不深。
云缺问了问镜月圣子的名头,苏鸿山表示从未听闻。
“苏伯父有多少把握结成金丹。”云缺道。
“原本只有五成,自从吃下龙牙芝,借助灵草奇效,我有六成把握在年底之前成为金丹大修士。”苏鸿山说得比较稳妥,其实他心里有了至少七成的把握。
关乎镇北王与苏家的生死大事,苏鸿山不敢说太高,是怕云缺这位世子到时候失望。
“原来龙牙芝的药效对凝结金丹有效,伯父说说结丹前的准备,我也打算年底前冲一冲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