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27号盒子】驴子(2 / 2)

不曾有人阅读我的故事,也没有人听我诉说。

孤独一寸寸侵扰着我,侵肌透骨。

我忽然间发了疯的想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我咎由自取,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才以至于会有今天?

而那些折断手指、符合了尘世一切行为标准的人,是不是拥有了更多的幸福,他们一生喜乐无忧?

我打零工攒够钱后,就悄悄租住在乔太太家隔壁,很多年闭门不出。

我习惯了。

没有人发现我。

我在乔太太家墙上,钻了很多个孔,我患上了一种名为偷·窥的病症。

那年做梦都抱着小提琴、后来又狠心丢下它的姑娘,最后过上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完美人生了吗?

就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安静、平和,人生中只拥有了鲜花和掌声。

并没有。

那个已经成为别人太太的姑娘,她焦虑、她恐慌、她像只小小的仓鼠,陷入了无休止的拼命奔跑中。

她给自己找了那么多学习和“提高”自己的材料,痛苦、艰难而悲哀地前行。

那些不是因为她需要,而是因为她习惯了。

习惯了焦虑,习惯了在皮鞭下,做那么多不知道为了什么的习题。

只为那么一丁点廉价的优越感。

她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定位,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像驴子一样,被光阴推着走。

可惜啊,游戏规则变了。

社会经济发展太快,如今的人都喜欢钱,拥有财富,才能拥有优越地位。

医生又岂是一个暴富的职业。

她“帮助”别人,盖房子,给人借钱、贷款。

实际上,就像当年带小首饰给我跟乔熙一样,炫耀又彰显优越感。

就这么掏空了自己和家人。

她无法理解,徐乾为什么同她不一样。

她始终认为是徐乾不够优秀,不够上进,絮絮叨叨辱骂他。

他们在我所窥视的那幢房子里,无休止地争吵、扭打、愤怒、发狂……到了最后,渐渐沉默。

渐渐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在那空荡荡的房间之中,嚎啕大哭。

优越吗?

一个离了婚的可怜女人。

成了服装设计师、按部就班过得还不错的妹妹乔熙,过来安慰她。

她狠抽了乔熙一个耳光,近乎暴怒般歇斯底里,“谁准你用那样同情的眼神看我!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她说。

就跟当年我说“那个地方我也去过”,她便转换话题,或攻击我一样。

她全身发抖,絮絮叨叨痛斥着乔熙有多么的不争气,年纪轻轻就跟男人乱搞,多卑贱。

哈哈,她声声句句说的那些,都是乔熙和涂文的绯闻。

很明显,乔熙的否认,早都已经无效了。

多可怜的人,靠践踏别人,来拼命地证明自己。

就靠那么点廉价的优越感续命。

不然,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这辈子也拉不了小提琴了。

乔爸乔妈劝她跟徐乾道歉,跟他讲和,说女人就该像水一样,没什么地方是淌不过去的。

她疯了一样地指着自己,说徐乾跟那个二十岁的女人已经谈婚论嫁了,我现在讲和有什么用!

乔爸以曾经教育她的口气,要她反思,批评她不修边幅,批评她不够温柔、太要强、不会打扮自己、不够女人味,所以才没有看住自己的男人。

乔太太干笑了两声,平静说,其实我当年也想戴花的。

她说我当年拉小提琴时,穿着小小白纱裙,整个学校都轰动了。

后来谁摔了我的小提琴,剪了我的白纱裙,折断了我的手指,跟我说那些都不应该的,只要好好学习就行。

结果呢,我上天了?不就是个普通人。到现在,一切竟都还是我的错。

乔爸恼羞成怒,扇了她一个巴掌。

乔太太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慢慢的,双手捂住眼睛:“瞧瞧啊,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却活得还不如徐乾找的那个小姑娘。”

“她有我聪明吗?她有我认真读书吗?她会拉小提琴吗?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到头来,却是一文不值。”

她平静抚了抚脸颊,转过头,跟乔爸说:“到了今天,你还想对我指指点点吗?”

我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转过头,不想再窥视。

好像,那个看似拥有一切的女孩,如今也就这样。

瞧瞧,她算什么呢?

如今我们都喜欢钱,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做个当红主播就能年入几亿,或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能傍上大款,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的优越感呢?

做医生救死扶伤吗?

她没兴趣,没人将这么崇高的价值教给过她。

她一直都是那年抱着小提琴的姑娘,看着自己伤到彻底的手,再奏不出一个像样的音符。

到如今,就连乔熙,从小就活在她光环下、平平无奇的乔熙,做了自己喜欢的服装设计师,努力之下也是一方精英,同她平起平坐。

她当年给我们带的小饰品,早都没人看得上了。

她就像个小姑娘那样,为了得不到的廉价优越感而愤怒。

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她,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是平起平坐,这世上,99.999%的人都是普通人。

她被时代遗忘了。

乔太太疯了。

乔熙第二日的深夜,风风火火赶过来质问她,以无比怀疑的语气问,乔爸乔妈是怎么死的,他们的车为什么会刹车失灵,谁剪断了刹车线路?

那时,乔太太就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