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26号盒子】一文不值(2 / 2)

“你疯了!”

他一把方向盘打偏,“滋——”刺耳的刹车声,要将我耳膜撕裂了。

我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殷然就已经下了车。

他沉着脸,拉开我这一侧的车门,瞪着我不发一语。

我明白了。

到如今20年过去,我才发现,我跟殷然竟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我是会画画的,素描惟妙惟肖,那些年,曾一笔一划绘下他许多眉眼。

如今想提笔,却连他容貌都记不清了。

曾想去执法者的烈士纪念堂临摹,到底没脸。

只能搁笔。

殷然赶我下车后,我没回孤儿院,我不想面对孙铭。

那时我已经14岁了,很容易就迷失在城市的灯红酒绿里。

我做过服务员、卖过画、当过微商……所幸,经济发展水平不错,我人不懒,就不至于饿死。

徐晴在群星孤儿院,将我说得挺难听。

她这人就是恶毒,当年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什么都干,最后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就回过头来防着我,诋毁我。

她也不曾想过,10岁时骨瘦如柴的我,长开了会这样美艳。

因为孙铭跟我的事,她反咬一口,说我不要脸,妄图破坏她和孙铭刚建立起的家庭。

到最后传开了,是我没脸呆在孤儿院才偷跑的。

殷然也听到了那些话。

我虽尴尬于他听到,却也不怕,因为无中生有。

但令我锥心的是,他居然信了。

如今回想,不是他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而是一直拿我当孩子。

他认为我没有判断能力,又正值青春期,很容易在引诱下犯错。

说来,我和殷然也没重逢对地方。

那年我16岁,去“夜色”KTV找个姐妹讨债,熟也不太熟的,就某次送她去医院垫付了几千块钱。

我运气不好,遇到执法局突击扫黄,就莫名其妙被摁住了。

那天刚好是殷然的班,我再见他,其实挺难过的。

这两年我过得不好,所以一见他,就直掉泪。

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离开他了。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我内心深处,声嘶力竭地大吼。

殷然从同事手中扯过我,脸色很难看,看得出他想抽我。

我这时,已经长得比他只低一点点,他一扬手,我就缩脖子。

他同事走过来拉住他,说别在这打人。

他就铁青着脸瞪我,恨恨说,“我就知道,我早晚得在这种地方找到你。”

我低头不敢答话。

殷然没让我被带进执法局,他送我回家。

我租了房子,虽然小,但还精致。

殷然进来,我便给他倒水。

他没喝,猛一抬手,给狠狠摔在地上。

我被吓了个哆嗦:“哥——”

殷然抬眼说,“我每天都在找你。”

我登时只觉情绪翻涌,又喜悦又难过——其实更多的是害怕。

我没见他那么生气过,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他说,“你才几岁?哪家公司敢雇你?”

我说不关他们的事,我长得着急了点,跟外头都说我18岁。

殷然盯着我问,你在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忙红着脸说我什么都没干。

殷然不信。

我急了:“我没做过,不信你可以自己查验。”

殷然暴怒:“女孩子家说这种话还要不要脸?”

“我是说,你们局肯定有记录,查什么都查得出来……”

气氛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过了会儿,殷然起身:“跟我回去,你要上学我帮你找学校,你要工作我帮你安排。”

我嗫嚅说,学我就不上了。

殷然的目光,落在我书桌的一沓纸上。

我很紧张,忙走过去将它挡住。

“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

殷然一只手将我拨开,我红着脸原想去抢的,而他摁住了我。

他面色铁青,兴许觉得那是什么不好的玩意。

打开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是他自己。

我凭记忆画的,他的一颦一笑一回眸,足足有好几百张。

殷然一寸寸皱着眉头。

我看见他腮帮子鼓了鼓,到底没说话。

他过去曾说,我对他仅仅是好感,其实不明白的人是他。

离开殷然的这两年,我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能更清楚的认识到什么叫思慕。

是啊,我思慕他。

感情若不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就像滔滔江水被堤坝拦住,来得不至于那样汹涌。

现在想来,暗恋比追逐更能让人好过一点。

可惜,我那天在车上跟他开口了,覆水难收。

也好。

殷然打沙发上拽起低着头的我,淡淡说:“走吧。”

……

左诀前两天传唤了我。

说找到了我12年前,在国外克里斯汀医院的整容记录。

是,我整过。

爱美也有错?

左诀说我整得太多了,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说,每个人都曾想摆脱一段噩梦般的过去,拥抱新生活。

我说,“左诀,其实你没必要执着于许静宜。我也查过许静宜的资料,她当年的敲诈和贩·毒,已经得到了法律惩处。”

“她坐了7年牢,从17岁到24岁,该还的都还了,你还要她怎样?你说她出狱后骗婚富商,又杀了他继承遗产,那早都结案了,是富商自己跳进江里去的,监控拍的一清二楚。”

左诀说,富商的案子有蹊跷,他一日警服在身,就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你总这么大义凛然,12年过去,你还是象牙塔里那个学者,一点没变。”我慵懒靠在沙发上,呵呵笑。

“不放过一个坏人?难道这世上,就没有被冤枉的好人?能作恶而不被发觉的坏人,那都是强者,被冤枉的好人才是弱者。”

“而这世上,强者少而弱者多,你那么多的正义,大多数都是在助纣为虐。”

“角度刁钻啊,你。”左诀笑,“瞧瞧,寥寥几句,就将我多年来的信仰贬的一文不值。”

“是啊。”我报以平静的微笑,目光透过他,落至远方雨后春笋般涌出的高楼大厦。

我平淡开口,“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