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一年,正月初一,正旦大朝会。
紫禁城的天空上,云层密布。说不上是乌云,但却把漫天的晨光遮住。
天很冷,却没有风。
那些枝头带雪的梅花,看似在傲然绽放实则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正旦大朝会,在京六品以上官员稀疏参加。天不亮这些官员们就已经在午门外聚集排队,等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他们按照官阶品级鱼贯而入,站在奉天殿还有外边的广场上。
春和宫,故太子朱标生前的宫殿内,朱雄英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的任人帮他穿着威严大气的衮服。
他的身后,脊背佝偻的朱元璋,满脸慈爱的看着镜子前的嫡长孙。
他有着典型的朱家人的方长脸,眉眼长得很开,骨架宽大。
一晃,曾经的孩童已经是男子汉了。
渐渐的朱元璋的眼神中多了一层晶莹,这个孩子像极了他的父亲,英年早逝的太子朱标。
“老大,你走了这些年,咱终于是把你的儿子教养承认了。到了那边,你老子咱也算对得起你!”
“老婆子,看看咱们的大孙,现在多壮,多结实!这都是他小时候,你养得好啊!”
忽然,镜子前的朱雄英发出一声惊叹。
“咦,这冕不对啊!”
他是大明朝的皇太孙,按照礼法当用九旒冕。可现在太监们戴在他头上的,却是十二旒。
只有天子皇帝才能用十二旒冕!
“对!”朱元璋拄着拐杖缓缓起身,苍老浑浊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明亮,看着孙儿的样子,好似脸上的老人斑都少了许多,“是咱,让人做的!”
说着,朱元璋走到朱雄英的身后,一只手缓缓拍打孙儿的肩膀,“带上,带上!”
轻飘飘四个字,带上。
可听在朱雄英的耳中,却是惊涛骇浪。
这句带上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咱老了,说不定哪天一撒手,就去见你祖母见你父亲去了!”老爷子颤抖的带着皱纹的大手,拉起孙儿饱满的手,亦如许多年前那样,“这个家,是时候让你担当起来了!”
“皇爷爷!孙儿..........”
朱雄英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朝会,却没想到朱元璋居然要在今天,把位置给他.........
那个位置,是那大明天子。
那个位置,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那个位置,是普天之下万人之上。
“皇爷!吉时到了!”垂垂老矣的宦官,在门外喊道。
“走!”朱元璋一顿拐杖,“咱爷俩上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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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长长的依仗已经准备完毕。
数百穿着金甲的大汉将军无声肃立,皇帝和皇太孙的御辇之后,跟着数百锦衣宫人。
“皇爷爷,您慢点!”朱雄英搀扶着老爷子,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开口说道。
“咱不上御辇,咱们爷俩走着去!”
随后,他们爷俩在前,其他人在后,缓缓的跟着。
深宫的夹道依旧宁静悠远,两侧红墙黄瓦上,白色的积雪带着几分寒意。
空旷的夹道中,老爷子的拐杖声回荡着。
老爷子的白发,此刻十分刺眼。
他老了,他是真老了。先是马皇后走了,然后是太子朱标走了。失去了妻子和儿子的皇帝,在老年之时变成了多疑残暴的屠夫。
这些年他杀了许多人,许多当初跟他卖命的人。
他杀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愿意让他的孙儿,将来难做。
他为的,就是让他孙儿做稳皇位。
“从一介布衣到百姓,咱走了十七年!”老爷子不愿让孙儿搀扶,努力的挺着脊背,“十七年中,南征北战,北收燕云十六州,拒敌人于国门之外。南平缅甸老挝,设布政司稳定南疆!”
“咱一生,对得起洪武两个字!”
“可咱身后,也必将留下骂名,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