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勋也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脑海里却想到了另外的事。
“都说碎叶军除了仁勇都,大都护还有另外的渠道获得消息,除了印证仁勇都的消息,也是为了平衡仁勇都而存在,我身为整个河北道仁勇都的头目,竟然不知晓此人,难道这就是大都护另外渠道的人?”
便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然后假意问道:“这幅吴道子的猛虎下山图自然惟妙惟肖,不过本都尉看中的却是这幅字”
“哦?”,乞伏安国眼睛也亮了起来。
“这幅字既有王右军的遒美,又有张伯高的狂放,还有薛少保的纤弱,当然了,这都不是最紧要的,这样的字在大唐境内也有不少,奇怪的是其中的几个字”
(王右军,王羲之;张伯高,张旭;薛少保,唐代书法名家薛稷,其字纤弱柔美,是宋徽宗瘦金体的鼻祖)
“哦?”,乞伏安国倒是好整以暇。
“无论是王右军,还是张伯高,其行草自然都有简化的字体,但这几个字显然都不在其列,难道是吴大家的字?”
乞伏安国却摇摇头,“非也,算了,你就算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先不说这个了”
李继勋心中的好奇心却越来越浓烈,他决定赌一把。
“不瞒你,我倒是在某个人家里见过这样的字”
“哦?”
“对了,我是从长安来的,这一节想必你早就知晓了,在西市,时常有些太监去采买货物,有时候我等也会将货物送到他们家里,我在其中两个人府邸见过这样的字,一个是边令诚,一个鱼朝恩”
“当时我有些奇怪,这些字都没有落款,关键的几个简化的字却都是一样,没想到在你这里也见到了......”
“你等等”,乞伏安国此时却站了起来,他先是打开门向四周瞧了瞧,然后将门窗紧紧关上。
这一幕让李继勋更加疑惑了,他面前这人不禁身材高大健壮,还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他虽然是武进士出身,在碎叶军、仁勇都都待过,但若是单论武艺,显然在碎叶军里排不上号,若是此人骤起发难,他不一定抵挡得过。
想到这里,他的右手不禁握住了那把大马士革钢刀!
这一幕并没有逃过乞伏安国的眼睛,他却面色如常。
“都尉,这幅字是一个故人送给我的,嗯,算起来距离今日已经接近二十年了,那一年,我也就二十出头,那人更小,不过十八岁而已,他一个犯人后裔,自然不能落款”
李继勋更加笃定了,“此人必定跟大都护的关系非同小可,他说是二十年前,那是大都护恐怕还在胡弩镇,如何认得此人?”
他猛然想到一事。
“大都护最早是在葱岭守捉城的,据说那时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叛军家属后裔,不过却文武双全,一身武艺更是卓尔不群,除了荔非守瑜,也就是当时的守捉使喻文景与他相仿”
“大都护因此与那喻文景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而他就是因为在晚上与喻文景喝酒犯了宵禁才被边令诚发配到胡弩镇”
“期间,有名的人大都护只见过封常清、高仙芝、程千里、白孝德、夫蒙灵察,眼下高仙芝、程千里已死,夫蒙灵察又远在南诏,而封常清、白孝德又是自己人,那么此人的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他心中依旧有诸多疑惑,“他不是受大都护牵连,被发配到岭南当节度副使去了吗,怎地还会在这里?!”
他权衡许久,“从各方面来说,他都可能成为我在幽州的一大助力,如果他问起来,我就说在长安见过遮掩过去”
便说道:“你不是乞伏安国!”
那人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并没有恼怒或辩解,而是笑道:“笑话,难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清楚?”
李继勋摇摇头,“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你的真正名字是喻文景,前檀州威武军军使,二十年前,曾担任大唐西域疏勒镇下辖葱岭守捉城守捉使,不过在多年前你应该被发配到岭南去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一个传闻,“对了,都说你并没有在岭南上任,而是走到五岭时就失踪了,我现在明白了,你到岭南是担任节度副使的,整个岭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更有不少扈从,岂有过不了区区五岭的?”
“现在想起来,有些明白了,去岭南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替身!而你一直藏在本土,但没有想到的是,你竟没有离开过幽州......”
又想到孙秀荣对安禄山的行踪了如指掌,便愈发确认此人就是仁勇都之外的另外一股神秘的暗中力量了。
他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作为从长安来的、打着祆教徒商队护卫名义的摩尼卫都尉,显然对长安内外的大事都是掌握的,若说此时有谁对从西域到大唐本土的一些事情了如指掌,除了商队其谁?
不过,不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不瞒你,我不但在边令诚、鱼朝恩两位太监家里见过这样的字,在从西域过来的少数大商人家里也有同样的字,这样的字都出自一人之手,此人的名字如今名噪天下,想必你也听过的”
乞伏安国此时面色略变了几下,最后还是笑道:“孙秀荣?我确实听说过,但却从未见过他,这幅字是另外一个人转给我的,他也说了孙秀荣的名字,喻文景确实是我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