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这一点,前汉宣帝有一句名言,“王霸道杂之”大致概括了这种情形,至于更进一步的则是“内圣外王”,这在孙秀荣看来再过个几千年也不会实现,因为在物质有限这个绝对前提下,自私总是存在的,而只要自私存在,内圣外王就是一句空话。
在李泌的理想中,内圣外王恰好是他心目中的理想,这也是他大量研究佛道,并联系到儒道上来的唯一动机。
无论是李泌,还是李光进,抑或王昌龄,至少在此时都不是什么优秀的军事人才,在手里人手不够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还要来个三十里、五十里遮蔽的,故此,当康孝荣从克孜勒苏河北岸的山上,桧柏树林中见到庞大的移民队伍时,他们都没有发觉。
这也不能怪他们。
常言说得好,蜀道难难以上青天,那是因为山势险峻,但毕竟深处亚热带,受到气候袭扰的情形并不多,也不会冻死、饿死,但在葱岭,本身就是高原,天气苦寒,氧气稀薄,夏天也有突降大雪的时候,平素大风沙都是司空见惯。
加上要穿越雪山,而北侧的拔汗那盆地,南侧的葱岭高原都控制在唐军手里,在他们看来应该是万无一失而已。
但万事没有绝对。
在克孜勒苏河进入奥什驿道南面那处宽阔河谷后,那里将是一处东西长约两百里,南北宽约四十里的平坦荒漠河谷,两侧则是连绵不绝的雪山。
刨去这一段河谷,剩下的克孜勒苏河都是在两岸崇山峻岭中流淌着的。
在平坦河谷的南侧大山有一处湖泊,此时叫喀拉湖,后世叫喀拉库尔湖,喀拉湖北面有稍缓一些的山谷可以通往克孜勒苏河河谷,就在那里,移民队伍被马贼盯上了。
马贼的头目就是以前聂叙丹樨的手下,高仙芝击破拔汗那国后,部分人员跟随碎叶军来到了怛逻斯,但也有一部分人员心有不甘,主要是聂叙丹樨的部分侍卫,按照苯教的传统,当你的主人蒙受冤情而死,作为仆人(聂叙丹樨的侍卫都是他的奴隶)的他们如果不能为主人报仇雪恨的话,死后必下地狱。
故此,马贼得知有一大堆唐人要经过克孜勒苏河河谷时,眼睛立时亮了。
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抢劫人丁和财物那么简单。
在无法针对真正仇家的情形下,打击与仇家有关的人,利用血祭的方式也是可以避免下地狱的。
于是,李泌他们刚刚踏入那一段宽阔河谷,立时被马贼们发现了,并通知了以喀拉湖为中心,方圆两百里的所有马贼。
高仙芝说的不错,由于供养资源的不同,葱岭高原的每一伙马贼都不超过一百人,人都是其次,主要是这个地方能够供养马匹的草料是在太过稀少。
但为了某一个特定目的,他们完全是可以汇聚在一起的,他们自有特殊的联络渠道。
等李泌等走完这处两百里的宽阔河谷,再次踏入两岸都是险峻大山的狭窄河谷(通往后世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时,正好在康孝荣他们的对面汇聚了。
那个地方,由于有大量雪山形成溪流流下来,便形成了一处宽约二十里的茂密桧柏树林、梣树林!
这样的地方,既是盗贼或者不怀好意者藏身的地方,又是旅人歇息的地方,于是,三股人马都在这里碰面了!
马贼们选择这个地方,除了有树林藏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克孜勒苏河之所有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流经的地方大多是红褐色的砂岩地,大多地方都是荒芜一片,就算在春夏之际河水最丰沛的时候,在这些地方奔腾一段旅程后,河水都会变得越来越窄,水面也越来越浅,除非又遇到两岸都是大雪山的情景,否则这种情况是不可逆的。
此处虽有溪流流下,但附近雪山的雪水并不充沛,远没有喀拉湖附近充沛,故此,到了这里河水陡然收窄,最浅处也堪堪没过马脖子。
这还是在丰水期,眼下两侧雪山干刚开始融化,最浅处估计只能抵达马肚子。
这才是马贼们选择此地的最关键原因!
这种微妙的地形,是刚刚正式占据整个克孜勒河河谷的唐军所没有重视的,如果识匿镇的镇守使田珍或者葱岭守捉使边效忠是像班超那样的有心人没准会注意到这一点。
可惜的是,田珍是五大三粗的陌刀将出身,而边效忠根本就是突骑施小部落里的人,你让他们上战场打仗那也是不会含糊的,但要做到细细勘察辖下关键地理情形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如果封常清此时还在高仙芝麾下,以他的细心、悟性,没准也会将整条克孜勒苏河细细探查一遍,但可惜封常清如今又到碎叶军那里去了。
此时的唐军,能保证招募到的军将大部分的军饷,能保证军将的训练,能保证他们遵守军纪,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了,加上武备强横,若是没有内乱,对周边部族肯定是处于碾压态势的,在这种威势下,将事情进一步做细、坐实根本没有必要。
于是,包括李泌、李光进在内的所有人除了感叹旅途疲累,略有警惕外,都是松松垮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