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眼前一亮,怕被附近的仙尊发觉,迅速凌空收入了玲珑阁。
轰轰轰
等爆炸的冲击结束,原本所处的地面,已经变成了数十丈深的大坑。
左凌泉抬头打量,大坑内连衣角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一柄古朴的长剑,插在视野尽头的山丘上,变得如寻常铁剑一样普普通通,就如同一起死了一般。
一把无主仙剑扔在地上,附近的几个剑皇总不能不感兴趣,万一那个巅峰剑仙拿起来看一眼,不小心认了主,左凌泉都没处说理,因此几人都连忙过去捡战利品。
但就在此时,躲在上官灵烨怀里的团子,忽然探出头来,指向西边:
“叽叽!”
左凌泉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
“不好,他跑了,快追。”
上官灵烨没想到无冶子这般狡诈,能拼上全部家当,来掩护一缕残魂逃遁,若不是团子机灵,还真被跑出去了。
残魂暴露在光天化日和罡风之下,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无冶子若是找不到容身之处,支撑不了几个时辰。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上官灵烨还是如影随形,用雷法轰击大地,直到团子满意点头,才心满意足转身回去取战利品……
左凌泉去追击穷途末路的无冶子,加起来也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与那边的满载而归相比,山岭之上的气氛,则要肃穆许多。
单独尊主出场,气势确实能压住脚下苍生万灵,但山巅的高人同处一堂,那股位列山巅鸟瞰苍生的感觉反而淡了,或者说彼此都在天上,没有对比,那股气势体现不出来。
山风已经静止无声,地下矿洞内也无声无息,天地间好似只剩下悬浮于空的九道身影。
剑皇城这次来了四个,目前在中洲的都来了。
为首的青袍男子,并未佩剑,负手悬停于空,看起来有些其貌不扬,任谁瞧见第一眼,都不会认为这个男人,是自窃丹之战后,以一人之力,建立起中洲秩序的剑老大江成剑,又或者说是玉瑶洲第一剑修。
稍微往后的两人,是云红叶和黄鹤,位列第二和第七,私交不错;面如冠玉着文袍的是黄鹤,云红叶则是标准的剑修打扮。
姜太清外号雷公,在剑皇城位列第四,一袭云纹锦袍,面向年长如书院夫子,实则在四人中最年轻,因为要教个没正形徒弟,太嫩不够威严,才弄出这副老成模样。
四人有带剑的不带剑的,但此时都没有去摸剑,而是面色严肃地望着前方的女子。
九宗这边也来了四个,除开桃花尊主,剩下的就是九宗三元老,这种陈年旧事儿,其他尊主其实也插不上话。
身着雪色长裙的女子,被八个玉瑶洲最巅峰的修士包围,并未露出惊慌之色,眼中反而带着几分望子成龙的意味,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诸位,好久不见。”
桃花尊主依旧用雷霆囚牢,困住曾经的师长,双目通红,咬着牙没说一句话。
其他七位,神色各异。
伏龙尊主陈朝礼,道士打扮,手持一杆浮尘,在三元老中,位列第三,性格风轻云淡,往年一般不干涉俗世乃至仙家的事物。
听闻女子开口,伏龙尊主犹豫了下,还是拱手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梅先生。”
先生是对德高望重之人的尊称,陈朝礼如此称谓,是因为他在四方云游之时,去过梅山,还留下过碑文;而那次,他见到了已经是南方巨擘的梅近水,夸赞过他几句。
之后开宗立派,乃至窃丹之战率众降魔,梅近水都对他有所照拂,香火情没有师徒那么深,但肯定是长辈,因此无论对方身在何处,彼此孰高孰低,该以长辈之礼相待,还是得以长辈之礼待之。
上官玉堂从蛮荒之地东渡至此,打下目前的家业,靠的是自身本事;但没有梅近水的认可,不会那么顺利,见到曾经的故人,也少有地放下了居高临下的态度,拱手一礼。
帝诏尊主商诏,是在窃丹之战时,从华钧洲而来的外援,后来落地扎根,打造了目前的天帝城和帝诏王朝,和梅近水交情不算深,但窃丹之战共患难,并非没有交情,此时坐在五色麒麟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剑皇城四人,就江成剑和梅近水打过交道,可能是觉得气氛太严肃,开口道:
“梅仙子既然走了,为何还回来?这让我等很为难呀。”
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法。
向阳城梅近水,当年资历和威望摆在那里,窃丹之战的战功也不比三元老少,足以担任九宗首脑,上官玉堂都不好位列其上。
曾经并肩而战,共同在铁簇洞天内赴死,血性和真情都有目共睹,三元老对梅近水也绝对信任,就像如今,三元老唯一不会怀疑的人,只有其他两位元老一样,这是用命来见证的交情。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在大战刚刚结束不久,梅近水就走了,没有和人解释缘由,解释了也不会被理解,因为她去了幽萤异族,在那边重新建立了势力,一直延续至今。
对于三元老来说,这是难以理解的背叛,走了这一步,他们就必须对曾经的至交乃至师长下杀手;但窃丹之战的惨烈都熬过来了,对曾经的战友下杀手,谈何容易?
梅近水跑得太远,没法去清理门户,三元老能做的,只有清理梅近水存在的痕迹,以免其影响力带偏了后人,让时间冲淡此事的印象。
但三元老没想到,梅近水竟然还敢回来。
回来就意味着兵戎相见,他们要是放过了梅近水,正道秩序就崩了,九宗乃至九州仙家画下的那条不容践踏的界限,就成了一句空谈。
江成剑说很为难,确实是不想遇上这种事儿,但在玉瑶洲坐镇这么多年,为了一州之地的太平,再难也得出手,不然其他尊主剑皇效仿怎么办?
面对江成剑的询问,白衣如雪的女子,只是微笑道:
“离家久了,想回来看看。”
围成一圈儿的八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最后还是奉行降妖除魔之道最彻底的陈朝礼,开口道:
“敢问,先生看够没有?”
这一句,已经相当于请梅近水交代遗言了。
伏龙山是道门,弟子不沾人间事,一身都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在正道眼中,投靠幽萤异族,就是入了魔,那无论对方是谁,陈朝礼都不会手软。
一直困住梅近水的桃花尊主,眼见重人起了杀心,终于憋不住,对着众人怒声道:
“我师父对玉瑶洲的贡献,不比你们少半分。今天是我大义灭亲,把她留下;她只要肯回头诚心悔过,你们不能动她分毫,否则我崔莹莹,宁可被关入雷池禁地,也要送她安然离开!”
桃花尊主近乎声嘶力竭,说出这句话,等同于压上了自己的大道和整个桃花潭。
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桃花尊主存了私心,在必要之时,甚至能背叛九宗乃至天下生灵,根本不配再担任目前的位置。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尊主剑皇也不是圣人,只是比凡夫俗子心智更坚韧罢了,所以能理解桃花尊主目前的冲动,对她的话,也有所考量。
梅近水无疑很强大,几千年道行摆在那里,石头都该修成仙了,更不用说往年已经站在山巅的梅近水,真能回头,虽和规矩冲突,但接纳好像也并非不可,毕竟这种级别的高人都不让回头是岸的话,那不是逼着幽萤异族殊死一搏。
不过这种事从无先例,知人知面不知心,开了头是什么后果,无人可知。
在场八人,彼此交换眼神,显然在商议此事。
桃花尊主被海近水养大,所有的一切都来自这位师长,心里对师长能回头的期望有多大可想而知。
此时桃花尊主看着熟悉的道友,眼神决然中又带着几分期盼,希望大家能重归于好,回到战后肝胆相照的曾经。
但可惜的是,一洲之事不能被个人私情左右,桃花尊主自己都知道,以她的一切为筹码,逼整个玉瑶洲破例,希望不大。
但她没想到第一个否决的,竟然是她认为能向着她师尊说话的那个人!
上官玉堂悬浮在三元老之前,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没去考虑桃花尊主的说法,见众人有分歧,直接开口道:
“我敬佩梅前辈的为人,所以明白,她这种人,和我们大部分人一样,选择了走一条道,就不会再回头。彼此道不同罢了,梅前辈自认无错,又岂会为此悔过……”
“上官玉堂!”
桃花尊主听见这言语,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你是狼心狗肺的石头不成?你忘了当年,你刚到玉瑶洲,是谁帮你站稳脚跟?窃丹之战,你冒冒失失上前,师尊救了你多少次命?没有师尊你早死在了铁簇洞天里面,现在让你放师尊一条生路,你……”
“恩情我自会记得,但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知晓,她若是能为曾经而后悔,当年她就不会走。”
“你怎么知道?!你就是故意为之,我师尊能回来,为什么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桃花尊主怒意越来越重,最后甚至背靠梅近水,面向上官玉堂,有与众人搏命的趋势。
刚刚灭掉无冶子的左凌泉等人,瞧见动静实在没忍住,又悄悄跑了回来,发现这内讧的场景,一时间也茫然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