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到极点的裘渡捏了个剑诀,便见那如巨碑大的长剑兀自拔地而起,飞快地缩小着,一边朝他掠去,最终被收入了袖袍中,却不是归还到背后的剑匣里。
老人的白须一起一落,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被归阳子气的。
胸膛几经起伏过后,他终究是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板着一张脸,以阴沉凌厉的眼神注视全场,叫人不寒而栗。
那南剑门亲自到场的门主贾石春一脸狂热地看着站在尖石上的裘渡,恨不得立马上去求教两招,他自己虽然也已经步入了法外之境,但用剑的本事比起裘渡还是要差得太远,更何况剑圣大人岂是随便能见到的,这机会简直难得。
然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贾石春只得按捺下心中激动,转头说道:“我等虽知此举多有唐突,但奈何机会只此一次,还请仙师成全,将‘太虚经’借与我等一阅。”
这话说得还算客气,只不过趁着人家落魄时上门逼要无上绝学,终究是显得落井下石,并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贾石春说完也不禁老脸一红。
但正如多数人心中所想,见识“太虚经”的机会只此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若是李必辛当真东山再起,凭那家伙的脾性不反过来跟众人索要秘笈就算赚到了,要从他手中借到“太虚经”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算他从此一蹶不振,东西也只会落入朝天阁手中,所以可不就得趁着归阳子这个好说话的仙师在时努努力么。
此时有了贾石春“抛砖引玉”,替大伙先把脸丢了,便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道是日后要替仙师塑一尊小神像时时在家里供着,这些人无一不是法外境的强者,都是当世站在山巅之人了,竟还在为了一本“太虚经”而厚着脸皮苦苦哀求,算是天下一大奇观。
也由此证明了当年李必辛的修为进展是有多么的骇人,无论“太虚经”是否真的存在,他又是不是因为这东西才崛起的,总之他的存在令得这些当世强者对太鄢山趋之若鹜,这是事实。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的人始终躲在暗处,并不奢望那堪比“仙狐遗卷”般炙手可热的“太虚经”,只想看着李必辛彻底消亡。
意外的是,不知为何就连一直帮着护送祭品的云陇上府此时也来凑起了热闹,这回来的是他们的三当家云涤尘。
云涤尘生得温文儒雅,像是一介书生,光看外表很难想象他是个法外境的强者,声音也是柔和得很,微笑着说道:“我辈求经若渴,也是出于对武道的执着追求,实是无意唐突,仙师若是觉得为难,倒也不必勉强,我等绝不强求。”
这话说得倒也好听,只不过心里是不是当真这么想的却是另说。
待他们一人一句说完了,归阳子这才缓缓开口,耐着性子解释道:“老夫虽也听说过‘太虚经’的传闻,但却从没将它放在心上,皆因老夫自接管太鄢山起便从未见过此经书…老夫倒也想拿出一些东西来招待诸位,却是没办法无中生有。”“诸位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姚司承姚大人,方才老夫也是这般和大人说的。”
在场之人的反应和刚才姚琮两人如出一辙,不是不信,而是觉得以仙师的人品是不屑于撒谎的,就连好友裘渡也都是挑了挑眉,心道这老东西什么时候染上了空口说白话的恶习。
无端被点了名的姚琮感受到突然抛射过来的诸多目光,只得正色道:“确实如此。”
此时一群人进也无理,退又不甘心,正纠结时,却见远处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破开云层直插天际,如顶立于天地间的金漆大柱。
众人都明白这道光芒意味着神降,便是面面相觑,最终又将目光投向了姚琮,等着他答疑解惑。
可姚琮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也不多看那光柱两眼,目光反而是在归阳子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似乎是想看看他究竟要镇定到什么时候才会变色。
两人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藏在暗处的钦马见也是同样疑惑,不知他们何来冷静的底气。
裘渡看了一眼那光柱来自天尊殿的方向,倒是率先沉不住气了,当即质问道:“姓姚的,祭祀大典的日子什么时候改到今天了?”
他掐指一算,又怒道:“今日祭祀可是大忌!”
姚琮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然笑道:“我也知道今日不宜祭祀,日子也未曾改过,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你得问仙师啊…”
他将难题随意抛给了归阳子,大有报复的意味。
裘渡比归阳子这个主事人还要着急,目光朝他逼去,却听他又将难题推回给了姚琮,说道:“老夫早便将门下弟子尽数遣散,山上的布置都是姚大人张罗的,还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仙师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姚琮缓缓摇头道:“供奉神像的天尊殿如今为仙师门下的弟子所掌控,本官念在他们一片赤诚,便由得他们自行布置,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为太鄢山出最后一份力,本官甚至还命人不得干涉,怎的现在一到出事,仙师却装作不知情了?”
归阳子还是不咸不淡地回应道:“那就是姚大人你失策了,不该由着那帮小孩胡来的。”
一旁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看不明白这两个人是在唱什么戏。
一个是德高望重闻名天下的仙师,一个是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朝天阁司承大人,却在这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推诿着,谁都不愿揽责,竟如小孩般耍起了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