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说书的老头,倒不是人家不要脸面,而是现在长乐城里说书这行不景气。老头说不定实在是赚不到糊口的饭钱了,才来这青楼里说书的。像他这种处境的,大多都改行了,要么磨剪子要么支个摊子卖烧饼,干什么不比说书赚钱?”
“你又知道?该不会又是从街头巷口哪个大婶的嘴里听来的吧?”苏异半开玩笑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赵越自辩道,“你可别小瞧大婶了,大婶可是你打听消息的好伙伴。这说书的…”
他话说到一半,却被楼下一人的声音给打断了。
此时老头刚说完一段,正打算喝口茶水,便听底下有人问道:“这位老先生,不知道为何要跑到这种地方来说书?在下只是好奇一问,绝无冒犯之意。”
老头伸手示意那人“不碍事”,又自嘲一笑,说道:“小老儿本在茶馆里说书,奈何遭遇不公…至于事由,不提也罢。老头我无意与人争执,便自离开。碰巧得此间掌柜青睐,盛邀我来说一回书。老头我心想世道已如此,到哪里说不是说呢?有人愿意听便已是万幸。有道是,壶间有酒水自醇,何分杯中清与浊…”
“不必分清浊矣...”
台下一阵唏嘘。
“你看,这就是我要说的了。”赵越显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你又知道了?”
“你听我说完嘛…”赵越安抚着苏异,说道,“你是没有去过长乐城里的茶馆听书,不知道实情。反正我以前是总去的,但后来慢慢地就越来越少了。一是因为听腻了,那些说书的越来越敷衍人。二是因为后来有好几次我竟然发现挤不进去茶馆了,你说奇不奇怪。”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为啥挤不进去。”苏异斜眼都不看他一下,淡淡道。
赵越嘿嘿一笑,说道:“后来大家戏言说长乐城的茶馆里,说书的比听书的还多。我一开始还不信,有一回便是硬挤了进去,一看,还真是满堂的熟面孔,全是以前见过的说书人。”
苏异心道他虽然有时说话有些不着边际,但却从来不会无中生有,便问道:“真是这样?”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赵越满脸委屈,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些个说书的人为了出名,便想了个法子,请了好些托儿来捧场。但茶馆里也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客人,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托儿的啊。那怎么办呢?便又有人出了个妙招,请了诸多说书的人来,互相吹捧。你上台时我做托,我上台时你做托,营造出一副热闹的景象。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看到茶馆里这么热闹,可不就想挤进去瞧个究竟吗。”
“办法是个好办法,就是有些缺德…”苏异评价道。
“人家一没犯王法,二没碍着你,你管人家缺不缺德。”赵越轻描淡写道。
此时沉默已久的驹铃却是突然开口道:“赵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那说书的人技艺高超,那也就罢了。但如果他只是个花架子,肚子里其实没什么墨水,那客人进去不就是上当受骗了吗?”
“我觉得驹大师说得有点道理。”苏异说道,“那茶馆的老板就不管一管吗?他们这么折腾,对茶馆能有好处?”
赵越猛地一拍栏杆,说道:“怎么就没有好处?那说书的人进去听书,也不能在里面干坐着,不也得花钱买些吃食吗?否则掌柜的能容得你胡来?他可不管你是真说书还是假说书,能让他有银子进袋的就是天下第一说书人。”
“谁能给茶馆带来更多的银子,谁就能上台说书。缺德又何妨?反正到头来赚得盆满钵满的,一定是茶馆。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说不定掌柜的夜里做梦都在数银子呢。”
苏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问道:“驹大师,你怎么看。”
驹铃沉默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道:“是个好买卖…”
“买卖倒确实是个好买卖…就是说不清这里头谁比较缺德…”苏异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