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李郃并不担心被秦国责问助魏国训练骑兵一事,他之所以等着秦国前来兴师问罪,完全就是抱着‘货卖两家’的打算,将训练骑兵的方法转头再卖给秦国。
反正现阶段骑兵的秘密不过就是马鞍、马镫这两件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秦国迟早也会获悉其中的秘密,既然如此,何不主动向秦国提出交易,在敲秦国一笔竹杠呢?
如此一来,秦魏两国便又趋向于平衡了,可喜可贺。
另外,在完成了这笔交易后,秦国也不好再追究他少梁先前助魏国训练骑兵一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魏国对此的态度,他当初与瑕阳君做交易时,就从未许诺过日后不找秦国,瑕阳君自然也不好说他什么。
然而任李郃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算到这个节骨眼的秦国根本无暇顾及此事,无论是前一阵前来的卫鞅,亦或是今日前来的嬴虔,都绝口不提此事,这让一心想货卖两家的李郃不禁有些失望。
毕竟这种事只能由对方提及,他只能半推半就,最后假装退让答应此事,主动提及,那不是连傻子都知道他要敲秦国一笔?
“稍安勿躁。”
看着怒气冲冲的嬴虔,李郃心中转过百般心思,在邀其入座时笑着说道:“我怀疑你是兵败于庞涓,心中气郁,故意来我这找茬。……腹?带人赴秦,那能是我少梁的授意么?不瞒你说,我少梁这几年的日程早已排满了,先要修本郡至定阳的直道,然后要在上郡开战建设,建砖窑、学塾、牧场,还要助魏上郡兴修长城,完事还要跟乙旃、乌兰两个胡人部落算算账,哪有空管你秦国的事?”
他故意提及河东之战,就是为了刺激嬴虔,没想到嬴虔仅仅只是面色一沉,更有甚者,在听完了他的话后,神色明显缓和了几分。
不得不说,事实上嬴虔也知道‘腹?入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今日之所以前来少梁,就是为了防止少梁干预他秦国的内政,毕竟就像卫鞅看待的那样,如今的少梁其实已有能力干预秦国的内政,甚至是立嗣之事。
虽然他也知道少梁刚得到半个上郡,尚未消化不说,跟草原胡人的恩怨也还未彻底解决,应该不太可能介入他秦国的内政,但毕竟事有万一,万一少梁真的这样做了呢?
“你能保证么?”他绷着脸问李郃道。
『我都故意提及了河东之战,居然还不提?』
李郃有些失望地瞥了一眼嬴虔,摊摊手说道:“当然。”
说罢,他吩咐在旁的狐贲道:“跟阿月说一声,叫她准备一桌酒菜,待会虔公子留下用饭。”
狐贲抱拳而去。
再一次得到了李郃的承诺,嬴虔的面色又稍稍好看了几分,也没有推辞李郃留下他用饭的邀请。
不多时,狐月与几名狐氏少女便准备了一桌酒菜,有凉拌豆腐、炸鱼块、炸肉片、蒸鱼等等,皆是少梁特有的菜肴,唯一的例外就只有一盘腌制的羊肉。
那是田颐最近几个月负责运粮至上郡时,在回程时顺便捎回本郡的。
因为数量不多,全国也就只有梁姬、东梁君、李郃、翟虎、司马卓等一干掌权者分到了一些,其余面向全国,那得等到定阳至少梁本郡的直道竣工之后——等到那时,少梁缺肉食的情况就能彻底解决了。
为嬴虔倒了一碗旧梁酿造的少梁酒,李郃将那盘羊肉稍稍推到嬴虔口中,笑着说道:“尝尝,胡人的特产。”
“羊肉而已,这有什么稀奇的?”
嬴虔轻哼一声,表现地不屑一顾,毕竟他秦国与上百个西羌小国接壤,羌人也放牧牛羊,且有一部分羌族部落或者小国与秦国关系不错,因此秦国想要弄到牛羊、战马,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对于嬴虔这等地位的人物而言,顿顿食羊肉都不成问题,只要他愿意。
当然,虽然表现地不屑一顾,但嬴虔还是夹起一块羊肉尝了尝,继而饮了一口少梁酒,咽下肚中。
“其实我并不反对卫鞅实行变法……”他沉着脸说道:“我知道他的新法能让我大秦变得愈发强盛,但是他太急躁了,急功近利,恨不得立刻让我大秦变成第二个少梁,由君主与一小撮王臣掌握整个国家的权柄,彻底扫除地方对王畿的抵制……”
李郃一怔,神色古怪地问道:“你在跟我说?”
嬴虔没有理会李郃的询问,甚至上他并不认为向李郃抱怨此事有什么问题,毕竟李郃并非他秦国的臣子,况且已承诺不干预他秦国的内政,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人说说他心中真正的看法:“……可我大秦与少梁能一样么?你少梁迎入墨家施行变法时,国内称得上贵族的,就只有一个王氏,而这个王氏还是由东梁君当家,不说其为人,就看他视梁姬如己出,就知道他不会做出损公肥私之事……”
“事实上当时还有翟氏。”李郃抿了口酒说道。
嬴虔瞥了一眼李郃,冷哼道:“只剩一个翟虎的翟氏,算什么豪强?”
听到这话,李郃双眉一挑,没好气地讽刺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