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离石大夫蔺义设宴款待了王增为首的二百名少梁奇兵,借机从王增的口中得知了不少事。
比如说,少梁国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脱离了与魏国的附属关系,成为了一个奉行墨法治国的独自国家,再比如,围绕着少梁独立的前后,少梁又被迫参与了秦魏两国之间的两场战争,以至于目前河东郡目前一分为二,秦魏两国各占据一半,若非林胡聚众侵犯上郡、西河,秦魏两国已发动了第三次战争。
“这些年我少梁也算是颇有名气,蔺大夫竟一无所知?”
当王增一脸惊讶地说起此事时,蔺义稍稍有点尴尬。
毕竟他蔺氏世代居住于蔺地,替赵国拱卫西北,确保太原郡的安稳,一心盯着林胡、匈奴乃至秦国、魏国的动静,至于发生在中原腹地的事,说实话确实没什么精力去打听,再加上地处偏僻,消息来源基本上只靠太原郡转达,也难怪不知少梁的变化,不知王增口中那位子梁大夫。
“想不到少梁竟出了如此英雄,若非时机不合适,在下定要当面拜会。”蔺义感慨道。
王增虽然年轻,才二十来岁,但身为少梁奇兵的经历与眼界,令他也不难看出蔺义有恭维、讨好之意,再者也是看在这顿丰盛宴席的份上,他正色对蔺义说道:“蔺大夫还是快点去写封书信,说明要害,待今晚深夜我带兄弟们返回白邑,交予子梁大夫。”
蔺义连连点头,随即又惊异问道:“王将军辛苦跋涉而来,今夜不歇息一晚么?”
王增笑着反问道:“蔺大夫不是心忧皋狼的安危么?”
蔺义欲言又止,半响拱手拜道:“拜托王将军了。”
“不必。”
王增摆摆手道:“走山路而已,对我奇兵不算什么。”
当晚深夜,王增二百少梁奇兵带着蔺义叫人准备的干粮、肉干,踏上了返回白邑的旅程。
待他们绕过胡人的营地后,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估计是看在蔺义待人真诚的份上,在有几段曲折的山路前,王增干脆带着少梁奇兵们跳入三川河,利用水流以浮水的方式顺流而下。
考虑到目前已临近十月,河水难免渐有几分冰凉,但胜在这样速度快,半个时辰的时间,竟比他们来时一天走的路程都要多。
奇兵们忍了忍,似这般反复几次,仅半日工夫,竟就回到了蔺邑一带。
就当一行人顺流而下抵达河口交汇处时,王增等人发现了异状:不知何故,他们来时走过的桥梁被烧毁了,此刻有大批林胡、胡奴聚集在河岸,好似想要渡河;而河对岸,魏武卒严正以待,密密麻麻竟不下三千人。
“白邑暴露了啊?”
“应该是……”
“我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吧?赤邑距白邑有六七十里,中间遍布森林与沟壑,白邑的林胡没事也不至于往赤邑吓跑,可白邑是赵地林胡的后方,距蔺地不过四十里,林胡总要时不时往身后看看。”
远远地,王增与奇兵们潜伏在河畔的草丛与芦苇丛中,窥视着远处的林胡,低声议论着。
这是少梁奇兵独有的现象:除非是在执行袭城、扰敌、暗杀等紧要任务,否则每一名奇兵都有参与讨论的权力,并且,李郃也鼓励这样做,借此增涨每一名奇兵的见识,锻炼他们的判断能力。
正因为如此,少梁奇兵在小规模行动时,要远比魏武卒出色,人数越少,差距越大——在战场上,十名魏武卒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十名少梁奇兵,他们什么都可以做,甚至是骚扰几千几万人的营寨。
不过眼下身负离石大夫蔺义的托付,况且又是白天,王增一行人想了想,还是觉得莫要掺和了,反正河对岸有三千多魏武卒在,大河东岸的林胡基本上是没可能渡河的。
“打了打了,开打了。”
“我看看、我看看。”
在王增等少梁奇兵争先恐后的窥视下,大河东岸的林胡发起了渡河的攻势。
只见一队队林胡骑兵整齐排列,举弓朝着河对岸的魏武卒射击,在压制后者的同时,趁机让大量的胡奴抢造桥梁。
大河西岸的魏武卒亦不甘示弱,将盾牌竖立在身前,举着弩具,半蹲着身体躲在盾牌后朝对岸射箭。
一时间,大河两岸箭来箭往,场面十分壮观。
可在这份壮观之下,魏武卒凭借着厚实的甲胄,伤亡微乎其微,反观林胡骑兵却是被箭矢射地阵型大乱。
当然,最惨的还是那些被林胡驱赶而来建桥的胡奴,这些人身上只有一件破旧的羊皮袄,根本挡不住箭矢,魏武卒一轮齐射下来,这群胡奴便惨叫连连。
运气好的,虽身中数箭,但因为未曾射中要害暂时倒还没有性命之忧;运气差的,一箭就被射死,噗通一声倒在河水中,成为一具顺流而下的符尸。
或有人会问,林胡难道如此耿直么?既然要造桥,为何要选择在魏武卒的眼皮底下,找个其他地方不就好了么?
原因很简单,因为附近沿岸都有魏武卒巡逻驻守,只要林胡大队人马赶来,就没有不被发现的可能,既然如此,林胡索性就在白邑与蔺地要塞两地最短距离的河上建桥,而这个地点,恰巧就是原先那座桥的所在。
“哈,就这样想要渡河,胡人简直疯了。”
站在魏武卒的阵列后方,千将左松与赶来支援的冯普、卫适两位同僚闲聊着。
林胡骑兵很厉害不假,可隔着一条河,对方总不能飞过来吧?
看着左松得意忘形的模样,冯普提醒他道:“叫将士们省着点箭矢,这里可没有补充箭矢的地方,射光了箭矢,咱们就是步卒了。”
“请那位子梁大夫出面找少梁奇兵借一些怎样?”左松玩笑道。
冯普、卫适二将闻言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