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赤邑的内城城门楼上,林胡的将领儿乞厉声质问着从旁几名林胡。
确切地说,儿乞并非是林胡的将领,因为林胡根本就没有‘将领’这种职务,只有与之相应的‘勇士’,也就是部落中最英勇善战的战士。
与中原早已形成了国家不同,林胡依然是以部落为单位而散居的民族,大部落数万人,小部落数千人,每当与楼烦、匈奴等异邦发生战争时,或者南下侵略中原、抢掠粮食与女人时,这些林胡大大小小的部落就会商议联合出兵,派出各部落的战士,由最强大的‘勇士’所统率,相当于中原的将军。
至于这些‘勇士’到底是谁听命于谁,那主要看各自部落的大小与强弱,一般是小部落的勇士听命于大部落的勇士。
倘若有两个部落不相上下,那么在出兵之前,这两名勇士会在双方首领在场的情况下搏斗、摔跤,失败的一方听命于另一方。
而儿乞,就是一个万余人部落中最强大的勇士,麾下有大约两千多名本部落的战士,再加上另外几名小部落勇士所带领的战士,总共有约四千四百余名战士,这是儿乞所掌握的所有人力。
什么?为何不算胡奴?
因为胡奴在林胡眼中只是物品、是各部落的私有财产,根本不算人,纵使在一场战争中全部死光了,林胡战士们也不会有过多的心疼,再抓一批就是了。
反正胡奴——包括但不限于中原男子,是林胡各部落中地位最低的私有财产,尤其是那种并非从小驯养的胡奴。
在这‘级别’之上的,则是中原人或其他非林胡异邦的小孩,因为可以从小驯化,驯养为忠于他们林胡的胡奴;再往上则是从中原或其他非林胡异邦俘来的女人,纯粹作为各部落林胡战士生儿育女的工具。
正因为如此,纵使城内的胡奴们被魏武卒杀地人头滚滚,儿乞也没有丝毫心疼,他心疼的是他们林胡的战士,尤其是他‘乞扶’部落的战士。
“是夏人,夏人的军队杀入了城内。”一名其他部落的勇士回答道。
“夏人?”儿乞眯了眯双目,皱眉问道:“秦、还是赵?还是魏?”
“是魏。”那名勇士回答道:“应该就是东边那支魏军,其将领似乎是叫什么龙贾。”
“是那支夏军?”儿乞皱眉狐疑道:“那些夏人怎么敢袭击咱们?”
在他的印象中,夏人的军队是很弱的,诸夏那引以为傲的战车在他们林胡骑兵面前不堪一击,无论是秦国,亦或是魏国与赵国,至于东边那支由魏将龙贾所率领的魏军,前一阵子还被他们林胡骑兵戏耍,杀得对方连营寨都不敢出,这群魏卒怎么敢来袭击他们?
更关键的是,这些魏卒是怎么杀到城内的?城上也好,城外也好,有许多胡奴在值守,为何毫无声息地,那些魏卒就杀到了城内?
“肯定是那群胡奴偷懒了。”另一名其他部落的勇士愤恨地骂道。
听到这话,儿乞心中亦涌起浓浓的愤恨,毕竟这种事并非罕见,那些该死的、低贱的奴隶,一旦他高贵、荣耀的战士不在旁监视,那群奴隶就会想方设法地偷懒,若非夏人的军队已经杀到了城内,儿乞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些胡奴抓来,当众用鞭子活活抽死几人,威慑余众。
用夏人的话说,这叫杀鸡儆猴。
就在儿乞几人商议之际,一名林胡战士匆匆而来,正是他乞扶部落的勇士卜扎干。
儿乞连忙问道:“卜扎干,情况如何,能挡住夏人的进攻么?”
“挡不住。”卜扎干摇摇头说道:“攻入城内的夏军非常厉害,他们毫不留情地屠杀我们的战士与奴隶,转眼就杀了上千人……”
一听上千人这个数目,儿乞与在旁几名勇士惊地面色都发白了,毕竟就算是乞扶部落,部落内总共也就只有两三千名战士,另外两名勇士出身的部落更小,只有近千名战士,上千人的损失,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承受的伤亡。
好在卜扎干解释,死伤的大多都是他们的奴隶,儿乞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卜扎干就说出了一件让他们惊骇的消息:“……糟糕的是,夏军占据了这座城的四处城门,城墙上到处都是夏人的战士……”
他顿了顿,面沉似水地说道:“今夜是夏人有预谋的袭击,看对面的安排,他们是要将我们全部杀光,不叫我们逃走一人。”
“这、这怎么办?”一名其他部落的勇士顿时就慌了。
他林胡向来是全民皆兵,每一个成年都是优秀的战士,而这次他可是将部落内十五岁至四十岁的战士都带了出来,希望能从中原抢走更多的粮食与女人,倘若他们全部死在这里,那他所在的部落也就完了,要么是被其他部落吞并,自己的妻妾、姐妹甚至母亲沦为其他人妻妾,要么被楼烦、匈奴攻灭——后两者更糟糕,意味着他的妻妾、姐妹甚至母亲甚至连人的待遇都未必能得到,将沦为楼烦、匈奴的女奴,就如同他们从楼烦、匈奴各部落中抢来的女奴一样。
“慌什么?!”儿乞大声喝道:“你这样还配称为勇士么?”
“那、那怎么办?”
“……”儿乞沉思了片刻,沉声说道:“集结我们的战士与奴隶,咱们一齐冲出去。这座城丢了就丢了,咱们去投奔‘乙旃’。”
众人纷纷点头。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召集城内的林胡战士还有胡奴。
不多时,正在城内督战的魏将方邯就得到了麾下武卒的禀告:“将军,林胡在内城的西门一带集结兵力。”
“想走?”
方邯闻言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