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梁河西之盟,是秦国与少梁缔结的一个地区范围内的同盟。
这项同盟的约定很简单,一,秦国与少梁相互承认彼此在河西境内的国土并承诺无不侵犯,二,若其中一国在河西的国土受到威胁,另一国必须全力相助,击退外敌。
事实上梁墨大多数人对这项同盟是持反对态度的。
毕竟秦国的河西之地,占夺的是河戎国的土地,而河戎国虽然被中原各国蔑称为戎国,但就本质而言,他确实是一个接受中原文化与传统的国家,不属于异邦,因此按照墨家的主张,少梁不说支持河戎复国,最起码不能认同秦国对河戎国的侵占,甚至是抵制。
但由于这项同盟是缔结于梁墨诞生之前,而且当时少梁是没有办法,因此梁墨弟子也就只能默认了,等到有朝一日想办法解除这个盟约。
而在解除这个盟约之前,少梁就必须履行这个盟约,毕竟李郃希望少梁得到‘守信重诺’的好名声,便与日后与他国的邦交。
不得不说,秦梁河西之盟始终是‘魏梁关系’绕不开的一个关键问题,两国在这件事上存在对立性的冲突:只要魏国的军队攻入河戎国,少梁就有义务助秦国防守。
近一年来,每当瑕阳君要劝说魏王与少梁改善关系时,公孙衍便抛出此事,最终成功勾起魏王的愤慨。
但如今,瑕阳君已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无法让少梁解除与秦国的河西之盟,那索性就绕开它,彻底放弃河西,这不就与少梁没有对立冲突了么?
至于与秦国的战争,瑕阳君也清楚秦国的野心绝不会止步于河西,但只要少梁不介入、韩国不介入,凭魏国中原霸主的实力,难道还守不住河东?
或许有人会问,这对魏国有什么好处?失去了河西,在河东这个家门口迎战秦国,就算将秦军击败也难以夺回河西。
事实上这好处大了,比如说,魏国可以将进攻重心转向东面、南面。
占据中原富饶之地的卫国其实也很富裕啊,宋国也很富裕啊,齐国就更别说了。
南边的楚国,虽然贫穷落后,但胜在土地广啊,有这么多可进攻的目标供魏国选择,他魏国难道就一定要跟秦国死磕?
更何况,魏国占据河东、秦国占据河西,双方以大河为界,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也大致符合韩国与少梁想要的平衡,魏国完全可以借助这个点与两国结盟,促成‘三小晋同盟’,合力将秦国这头猛虎关在囚笼里。
介时秦国只能止步于河西,而魏国却能向东、向南开拓,十几二十年下来,秦国如何赶得上魏国?
当初魏王倾向公孙衍的主张,不愿采用瑕阳君、惠施的主张,但如今因为公孙衍逐渐失宠的关系,瑕阳君趁机再提此事,魏王仔细想想,倒还真是这个道理:他魏国干嘛要为了夺回河西与秦国死磕呢?与赵国一同瓜分卫国不好么?与韩国一同瓜分宋国不好么?宋卫两国的土地可比秦国富饶多了。
“……瑕阳君当着在下这个墨徒的面,说什么瓜分宋卫两国,这恐怕不太合适。”
当瑕阳君毫无隐瞒地向李郃、墨践说起他劝谏魏王的话时,钜子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瑕阳君连忙拱手致歉,笑着说道:“只为劝说我国大王,并非冒犯墨家的意思,请钜子见谅。”
墨践看了瑕阳君两眼,并不相信瑕阳君这番话仅仅只是说服魏王,毕竟既然魏国放弃了河西,那就肯定会进犯其他国家。
不过他也不想破坏当前的好气氛,让李郃为难,因此没有深究。
注意到瑕阳君的话让墨践有些不愉快,李郃适时地岔开了话题:“小三晋同盟……公孙衍没有阻止?”
瑕阳君冷笑道:“前一阵子他强行要促成三晋同盟,拉着赵国的两个公子去了韩国,结果惹怒了韩侯,导致我魏国与韩国关系恶化,大王为此震怒,将其训斥了一番,我寻思他这个相邦,估计也当不了多久了。”
“原来如此。”李郃微微点头。
他当然知道是秦国坑了公孙衍一把,当然秦国也并非针对公孙衍,而是想离间魏韩两国,促成一个‘秦、韩、梁三国同盟’,结果这事没成却阴差阳错把公孙衍给坑进去了,确确凿凿地证明了‘三晋同盟’的不可行。
既然三晋同盟不可行,那魏国也就只能采用瑕阳君、惠施二人主张的‘小三晋同盟’了。
“提前恭贺瑕阳君喜提魏相之位?”李郃笑着朝瑕阳君拱了拱手。
他当然也倾向于由瑕阳君出任魏相,毕竟瑕阳君是‘亲少梁派’的魏臣,此人当上魏相,那就意味着魏国与他少梁的关系将迅速回暖,若不考虑秦国的态度,这对少梁当然是一件好事。
“哪里哪里。”瑕阳君故作谦虚地摆手道:“事实上我并未想过出任魏相,我本来想推荐惠施的,不过惠施到底是过于年轻了,是故我打算到时候先让他磨砺一两年,然后再推荐他担任相位……”
听瑕阳君一副仿佛已经当上魏相的口吻,李郃哭笑不得。
惠施是瑕阳君的门客出身,目前在少梁担任驻使,毫无疑问也是亲少梁的魏臣,此人若能当上魏相,跟瑕阳君成为魏相相差不大,对少梁都十分有利。
眼瞅着差不多到了中午用饭的时候,李郃笑着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等先用饭吧?”
瑕阳君笑着点头道:“我在大梁时也曾叫人准备炸鱼,但吃起来总感觉不如少梁这边……”
这纯粹就是客套了,李郃笑而不语,命人准备酒菜,同时请惠施一同前来用饭。
不多时,狐月等几名狐氏少女便端上了李郃等人新酿造的酒水,以及用酒糟腌制的糟肉、糟鸡作下酒的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