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皆一脸困惑地看着李郃,不明所以,唯独翟虎反应最快,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依托城内的闾墙防守?”
“还有闾巷。”李郃补充道。
闾,泛指城内的居住群落,比如狐氏、田氏等氏族,他们就居住于东梁城的一个个闾巷中,除了一条主巷连接主街,其他基本对外封闭,有闾墙隔绝内外,形成狐氏闾、田氏闾等一个个集群。
这样的构建或者是为了减少盗窃,或许是各氏族保守形态的体现,李郃本身并不赞同这种半封闭的闾群,但眼下,这些闾巷、闾墙,或许是抵抗秦军的唯一办法。
“你详细说说。”东梁君神色凝重地说道。
李郃点了点头,双手比划着对众人讲解道:“城内的主道、闾巷,宽度不利于秦军的攻城器械通行,我等可以请墨家弟子打造一种战车,前面竖起厚实的盾牌,陈于街道闾巷,依托这些守具抵挡秦军的脚步……东梁的一侧城墙,至少有一里半,一旦其中一处失守,整个城墙全部沦陷。倘若依托城墙防守,必须保证城上至少有三、四千名士卒,才能确保城墙不被秦军攻陷。但城内的闾巷,最宽的也不过堪堪并行三辆马车,有的甚至无法保证两辆马车并行,二三十名士卒,就能依托地形与防具阻挡秦军的脚步。”
“可是城内的闾巷多啊……”范鹄犹豫道。
李郃摇摇头道:“多不是劣势,反而是优势,这意味着纵使一条闾巷失守,也无碍大局,退守后面一条闾巷即可,更何况,城内复杂的地形更有利于奇兵的行动,纵使白天丢了几条闾巷,咱们夜里也能夺回来。如此一来,秦军人多势众的优势,就被城内狭隘复杂的闾巷给抵消了。”
“这计策好啊。”
翟虎惊喜地说道:“有这么好的计策,你怎么早不提?听你讲得头头是道,你肯定不是一时想到。”
李郃苦笑道:“其实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若非城内军卒眼下的士气尚可,我根本不敢提这事。放秦军入城,依托城内闾墙、闾巷与秦军进行巷战,这看似很好,但其实也有弊端,假如我是秦军主帅,见城内闾巷无法突破,我便再度攻取西、东、北三侧城墙,只要这三侧城墙攻陷,城内的守卒就成了瓮中之鳖,放一把火就可全部烧死……”
听到这话,东梁君、翟虎、瑕阳君、范鹄几人无不露出骇色。
方才他们只看到了巷战的优点,直到此刻听李郃这么一说,他们才意识到这条计策其实十分凶险,怪不得李郃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换而言之,我等必须确保西、东、北三处城墙不被秦军攻破。”东梁君神色凝重地说道。
“正是。”李郃点点头道:“只是南城墙失陷,我等只需防备一个方向的秦军,多一处城门、多一处城墙失陷,依托闾巷防守的难度就会随之增大,倘若四处城墙全部沦陷,那就必死无疑。……因此只能乞求上天,期待秦军只看到失陷的南城墙,不断从这个方向添兵,而不会想到进攻其他三处城墙。”
众人闻言沉默良久,随即就见翟虎咧嘴笑道:“果然是凶计……不过,我等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么?就这么办吧!”
东梁君稍有犹豫,最终也点了点头:“但老夫要求让梁姬移居北城门,以防不测。”
这点要求,李郃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点点头对翟虎与瑕阳君说道:“西城门与东城门,我希望由翟司马与瑕阳君亲自镇守,两位可以在那发号施令,城中的指挥……”
他转头看向范鹄。
范鹄会意,施礼道:“范某乃东梁大夫,自然责无旁贷。”
众人商议了一番,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最后决定由东梁君带着梁姬坐镇相对安全的北城门,翟虎把守西城门,瑕阳君把守东城门,而城内作战的指挥,则交由范鹄、李郃、郑侯等人。
除此之外,墨践负责率城内墨者打造守具,在城内闾巷修葺防御,而狐费则联络城内各氏族为墨家弟子提供帮助,期间将族人搬迁至北城。
当夜,东梁城彻夜不眠,所有人都在为接下来的巷战做准备,而秦军却一无所知。
让秦军兵将感到稀奇的是,当晚那群少梁鬼卒居然没有出来猎杀他们的巡逻队。
莫非对面觉得守不住了,想要逃离?
嬴虔精神大振,当即派人监视东梁城的一举一动,倘若东梁想要趁夜偷偷逃离,他便率大军掩杀,屠灭整个城的人,一雪前耻。
然而一整夜下来,东梁城也没有撤离的迹象。
难道东梁城没想撤离?
得知斥候的回报,嬴虔也摸不透东梁城到底在搞什么鬼——既然不打算撤退,为何不派少梁奇兵骚扰他们呢?
次日,也就是九月二十四日。
卯时前后,嬴虔将诸将召集至帅帐,对众人说道:“昨日一场暴雨救下了东梁城,然东梁不会次次这么走运。从昨日的战况来看,东梁城内的守卒几无战意,只要再攻一次,东梁城必然被我军攻陷。……今日,缪琳,你继续监造攻城兵器,务必要在两日内打造五十架;其余几人,分批率军攻打东梁,不可叫东梁得到喘息之机。”
“是!”众将领抱拳接令。
当日的攻城,嬴虔并没有亲临,因为他的目的只是想让东梁得不到喘息机会,其实心底并不认为能够立刻攻陷东梁。
可谁曾想到,这次他秦军并没有费太多力,就一举攻陷了东梁的南城墙。
得知这个消息,嬴虔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