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其英步伐沉重,向夏咏初的书房走去。
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不久前和那神秘人的对话。
“三爷即将远行,是时候发动了。”
“我是要向三爷复仇,他远行的话,我怎么复仇?”
“你想战胜三爷?那不现实。趁他不在,杀他嫡子,杀他妻妾,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复仇。”
“……”
“你想说,他的嫡子,也是你的弟弟?他的妻妾,也是你的母亲、姨娘?我知道你对他们有感情。可是,你是真的要认贼作父么。”
“……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
在夏咏初的小院外,夏其英停下脚步。
他能感应到,夏咏初就在书房里,没有掩饰气息。
这几年,在他眼中,夏咏初越发强大了,气息深沉博大如海。
书房里还有一人,气息有些陌生。夏其英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这是父……三爷在六年前带回来的一个属下,孟襄子。
犹豫了片刻,夏其英走入院中,没有阻拦他。
他抬起手,正要敲门,夏咏初温和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进来吧。”
夏其英推门走入,见夏咏初坐在一张竹椅上,风度翩翩。
明明已经是四十岁人了,看上去依然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而且已经收敛了几分锐利,整个人更加的……温润如玉,不像以前那样,容易将人割伤。
那个孟襄子立在一旁,态度恭谨。
此人,夏其英接触不多,只觉此人虽然皮囊不错,但是太深沉阴暗了,而且处事过于油滑,他不喜。
“三爷。”
夏咏初点点头,“有事么?”
夏其英还没做声,孟襄子笑道:“英少爷来了,那属下就先告退了,主上先和英少爷好好叙叙吧。主上将要远行,肯定有很多话要交代。”
“你去吧。”
孟襄子走远后,夏咏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其英,“坐吧,还要我请你不成?你那些兄弟姐妹不在,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你对我有几分尊敬,我心里是有数的。”
看到夏咏初的笑颜,夏其英的内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压抑了许久的疑问,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三爷,我就想问你一句话,我的生身爹娘,是怎么死的?”
说出之后,夏其英又感到后悔。
不该这么直接的。
有些东西,不戳破,大家还能相安无事。
一旦说破了,关系也就瞬间破裂了。
夏咏初沉默了。
半晌才道:“我收养你的时候,你就是孤儿,跟你大伯一家住在一起。你的亲生父母,我不了解,不清楚。你是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闲言碎语?”
夏其英勉强笑了笑:“我只是自己胡思乱想,没什么。”
心里却想,撒谎。
我去问过大伯了。
我的亲生父亲,是五爷身边的亲信。
在五爷和你争权落败后,五爷消失了,我的父母也跟着消失了。
你说你不知道,那真是睁眼说瞎话。
当然,也或许,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对你来说,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你根本不会亲自去关注,只是一声令下,就有人去替你清洗五爷所有的跟班……
夏其英凝视着夏咏初,心情复杂。
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不是假的。
三爷对待他,确实不薄。
自己这一身练气境的修为,真实不虚。
这些年,自己像吃糖豆一样,吃着夏三爷给他提供的丹药。
短短六年时间,从筑基初期,到现在练气即将圆满。
据夏其文和夏其兰说,哪怕是在天下十四家顶尖宗门里,也只有核心嫡传弟子,才有这样的待遇。
要说恨,夏其英是真的对三爷恨不起来。
要说对亲生父母的缅怀,似乎也没多少。
在他还不能记事的时候,他的亲生父母就消失了,他一直跟着大伯一家过,直到被三爷收养。
对抗三爷的原因,与其说怀念亲生父母,不如说是在社会道德环境下,自己必须做出的一种义务性的举动——说来可笑,就连“社会道德环境”这个词,都是三爷教的。
有时夏其英会忍不住想,如果那个神秘人没有找上门来,让他能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一心当三爷的好儿子,或许自己会更幸福吧。
就像小武,就像文哥那样。
“三爷。”
夏咏初坦然回望他,“说。”
“你要出远门?”
“是。”
夏其英伸出手:“祝你一路顺风。”
握手礼,也是夏咏初教的,在外边并不流行。
夏咏初错愕了片刻,从竹椅上站起,伸手和夏其英握了握。
“三爷,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