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滔滔,江湖萧萧
敖岛主冷冷一笑,没有理会时叔和夫子的咆哮,当然也没有继续说,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随后说道:“看见为父,还不过来!”
敖姨和小婵都低着头,走到了敖岛主的身旁。
“却尘犀一族的小家伙,你非要和他们沆瀣一气?”
阙河光听到这话,便立马抱着汪紫涵,跑到了敖姨的身旁,乖巧的站着。
敖岛主看着自己的女儿,其实他早就来了,自打他派来的蛟龙被老乞丐带回去,他便感到了封武山,一直暗中观察。
虽然气自己的女儿,可看到徐长安的所为,看到护住这女孩子的女儿,心里也没那么气了。
“你还算有点用,找到了海皇一脉遗留的血脉!”
敖姨低下了头,接过了阙河光递过来的汪紫涵。
敖岛主看着夫子和时叔,背着双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啊,夫子你已达到这个地步了。”随后看向了时叔,接着说道:“你就是当年跟随在姓徐身旁的时先生是吧?听闻时先生足智多谋,修为算不上最高,可那智谋却是一等一的高。”
时叔眼中是谨慎的神色,小心的看着敖岛主,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多谢敖岛主谬赞!”
敖老爷子看着时叔,走向了坑中,手一挥,将岑雪白给带来出来。
“岑小弟,我来慢了。”
“老哥!”岑雪白咧开了嘴,笑了笑。
敖岛主将岑雪白递给了阙河光,这才接着回答时叔的话。
“哪里是谬赞,今日之事,双方都各退一步,怎么样?”
在场的众人中,论起辈分,夫子最大,论起实力,夫子也是最强的。但偏偏这敖岛主说道“各退一步”的时候,却是看向了时叔。
时叔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说道:“你能保证他的安么?”
敖岛主点了点头道:“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都得保护好他。你们得了九龙符,这个孩子我就带走了。”
徐长安看着两人,满脸的疑惑。他隐隐觉得,这两人在谈论的就是他。
时叔点了点头,方要说话,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不好!”
敖岛主看向了说话的夫子。
“夫子不知道有何意见?”
“我不同意,我的弟子,我自然要带回去,我不会用他做任何的交换。至于九龙符,你们有本事你们就来抢!”
夫子一甩袖子,神色淡然。
时叔嘴唇嗡动,想说话,却又没有出声。
“你怎么证明他是你的弟子?你夫子庙收徒弟,特别是夫子收徒弟,怎么圣朝没发出告示?我都记得,前些日子你的徒弟收了弟子,我在南海之外都知道了。怎么作为夫子的你,都没有任何的告示出来?还有啊,你前两个徒弟天下皆知的,你现在要一个人,这么随便了么?开口就说是你徒弟,难道夫子庙的道理就是这样讲的?”
敖岛主年纪虽然大,可却出口不饶人。
夫子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气得拂袖转头。
敖岛主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你说他是你弟子,那我就不同意了,这小家伙用过红莲一脉的功法,要说他是青莲剑宗的弟子,我不得不承认;用过万剑诀,说他是蜀山的弟子,也尚可;就连铁剑山的奔雷他也会,说他是铁剑山的人,也不无不可;甚至灵隐寺的渡生他都用过,只是没有剃度;但我就没见过他用过你夫子庙的浩然正气!蜀山、青莲剑宗、铁剑山甚至灵隐寺的人用命来救这个小家伙,你夫子在一旁看着,做了什么?非要等到九龙符出现,才配得上你夫子的出手么?”
夫子脸色阴沉,一句话没说。
时叔担心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只见徐长安脸色也变了,小夫子和齐凤甲对他的好让他一直忘记了夫子对他的真正态度,自当日看到陶悠亭被点拨了一下之后,他心中已经有所不安,可他一直强迫自己,认为夫子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小,心性不够成熟而已。
但今日,敖岛主的话犹如洪钟大吕。而且,看夫子的表情,徐长安的心一直往下沉。
他往后退了一步,杵着焚,身颤抖。
“夫子,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夫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敖岛主看着夫子,对着时叔抱拳道:“陆妖一族带走他,你们也许不放心;可我们带走他,你应该放心吧!”
“不管怎么,血……”话没说完,时叔急忙摇了摇头。
“好,长安这孩子可以要打扰岛主一段时间了。”
“好说,好说。”岛主笑着,朝着时叔拱手道。
敖姨看得自己父亲已经和姓时的谈好,当年姓时的这位先生一直跟在徐宁卿的身旁,两人好得如同穿一条裤子一般,要不是十分信任这位时先生,徐宁卿也不会将自己的儿子交给。
时先生的话,绝对有资格代表徐长安的父亲。
“走吧,陪我们去南海。”敖姨将汪紫涵递给了小婵,走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徐长安一甩袖子,甩开了敖姨,双眼通红。
刚才他痛,是痛心那么多人为了他不要性命;现在他痛,是他最敬重的师傅,居然是为了防备他,才收他为徒的。
他想到了陶悠亭,那个古灵精怪,风格多变的女孩;看着眼前的敖岛主,他们明明是妖族,可对自己却比人族还坦诚;而夫子,明明是人族,自己的师傅,他的心自己却始终看不透。
徐长安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人心隔肚皮”。
“走吧!”敖岛主死死的拽着徐长安,带着岑雪白等人,欲从封武山一跃而下,去往南海。
徐长安在海妖一族的手里,陆妖一族也比较放心。虽然一直以来,海妖一族两不相帮,但至少海妖一族也是妖族。让他们带走封妖剑体,总比让人族一直培养最后来对付他们的好。
敖岛主、徐长安、敖姨、还有阙河光与岑雪白,五人站在了崖边。微风撩乱了头发,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长安……”
徐长安木然的回头,看向了时叔。
“注意安……”时叔抿了抿嘴,最终只能说出了这一句。
时叔说完这一句,双目通红,谁能想到,只见一面,便又要匆匆一别。确实,徐长安若是跟随海妖一族而去,不管是比拜师夫子庙,还是六大宗门庇护,都要安得多。
徐长安点了点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双目空洞无神。
众人转过头去,一道浩然正气突然从后背袭来,还好敖岛主实力也不弱,反应也是极快,手一挥,挡住了。
“夫子,你这是何意?”
敖岛主转过了头。
“这是我的弟子,我必须带他回去!”夫子不敢看向徐长安,但双目之中,犹如含有刀剑,锐利逼人。
“他是你弟子么?”
这是敖岛主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月光冷冷清清,照向坦荡大地,但夫子的心里却蒙上了一层迷雾。
他不想拨开挡在心前的迷雾,他知道迷雾之后是什么,他更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些事。
同时,他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敖岛主毫不示弱的目光,他只能说道:“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弟子,我都要把他带回去!”
时叔看着夫子,沉声道:“夫子,你不要一意孤行,你没资格!”
夫子猛地回头,从未有人见过如此激动的夫子,他紧紧的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
“当年我错了一次,才会让徐宁卿有了这个孽种,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我要为当年的事弥补!”
“当年若不是你暗中捣鬼,恐怕这轩辕楚天也不会赶走徐宁卿;要不是你,徐长安也不会被人暂时的掳走,还设计将蜀山的沐尘真人的神魄封在他的体内!”
时叔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一件让徐长安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们叔侄俩躲了那么多年,躲的是妖族么?那次大战过后,妖族的老头子们几乎部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敢出来。徐宁卿也被逼得到处寻药,化解有人在徐长安体内留下的手段。”
“我们虽然不知道你在徐长安的体内留下了什么,但我们知道,徐长安就是一个容器,你想毁了他,连同容器里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明察暗访,终于查出点眉目,但我不敢相信,更不敢说!”
时叔盯着夫子,一口气将这些事都给说完。
他不敢看已经蹲在地上的徐长安,一直以为是自己最大依仗的人,今日却成了自己最大的威胁。徐长安不敢相信,夫子在他的眼中,应当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人,胸怀坦荡的人。而不是如同时叔嘴里说出来的那样,肚子里是阴谋算计的人。
“时叔,你说的……是真的么?”
时叔眼中有泪,没有回答他;随即徐长安看向了夫子,夫子躲开了徐长安的目光。
他的声音有些冷,也有些淡然。
“你既然知道了,还敢让他来长安!”
时叔闭上了眼,徐长安的心沉了下去,徐长安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当初夫子庙选择和庙堂做交易,他就应该看清这些嘴脸!
真正的读书人,该胸怀天下,该坦坦荡荡,该挺起脊梁做人!
时叔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便索性继续说道:“我让他去通州,因为知道那段时间你在西方的极寒之地追逐相柳一族的开天境。包括你在路上的一些阻碍,也是我派人去的。柴薪桐是那位的弟子,那位虽然已经隐居,但对夫子庙对天下人读书人还放在心上,所以我去请他,让他的徒弟帮助徐长安立功!只要徐长安出现,你第一时间来不及阻止的话,轩辕楚天一定会大肆迎回徐长安,只要徐长安有了功绩在身,在明面上,你还得保护他!更何况,四大家族居然误打误撞,想起事,便让长安建功立业,声名更甚!你更加不好下手!”
夫子闭上了眼点点头,时叔说的都对,这一切也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根本没有防备,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当初这位号称“天谋之士”的时万里了。
“不错,当年这个孽种就不该出生,所以我想办法从平山王府中偷了他,本想杀了他,可我发现他居然是封妖剑体。这个时候,妖族联合了北蛮的拓跋一族,引起了巨大混乱,这才让蜀山七剑下了山,并且派了众多弟子帮助。蜀山内部空虚,剑狱之中的一个老家伙便跑了出来,恰好被我给截住了,当时手上有一个身通窍开的封妖剑体,还有一个妖族老家伙的神魄,你猜我会怎么做?”
徐长安听着,蹲在了地上。
“这些事,蜀山知道么?六宗知道么?”他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
他不相信,不相信所有人对他的好都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