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也在其中,他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刀刃架在站在最前面的康承祖脖子上,与明军对峙。
聂尘穿着威武的大铠,全身都是铁,双手持短铳,站在刘香对面不到五步的距离上。
“好久没见了。”聂尘唏嘘着,不胜感叹:“李旦死后,我都好多年没看到你了,过得可好?”
“要是没有你,过得怎样都好!”刘香咬牙切齿,在康承祖后面露出大半个脑袋:“你他妈就是一个瘟神!”
“你这么说,我很难过。”聂尘叹口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好好说话不行吗?”
“去你妈的蛋!”刘香爆了粗口:“你要是念着旧情,今天就放我走!”
“那不行,李国助最近很孤单,他希望有人陪陪他。”聂尘晃晃头:“我琢磨着能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只有你了。”
“屁!”刘香情绪很激动:“你早就把他给杀了!”
“没有没有,他还活着。”聂尘朝身边的施大喧看过去:“施大喧可以作证。”
“我作证,他还活着。”施大喧点点头,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刘香嗤笑起来:“放我走,我才信你。”
“我说了,你走不了。”
“不见得吧?”刘香眼尖,早就发现了挤到前面的洪云蒸,从衣服袍色上知道这是个高官,于是心中燃起了希望,表情狰狞的叫道:“若是想要这鸟官活,就放我走,不然老子切了他!”
刀子微微用力,划破了康承祖的皮肤,渗出血来,康承祖倒是硬气,没吭一声。
洪云蒸却挺不住了,大惊失色,忙凑近聂尘的身边,急道:“聂将军,不能伤了康大人!”
聂尘做为难状:“这……很难办,如果放海盗走了,再想找他就难了,这一场大战死伤那么多人岂不白白折腾?”
“海盗跑了再找便是,端了他的窝子也是大功一件。”洪云蒸苦口婆心的劝道:“若是折了康大人,说不定这功劳就没了。御史的口水都能把我们淹死。”
黄宗也劝道:“是啊聂将军,洪大人说的不错,康大人是京官,外放福建不过一两年就要回去,他在京里有人,若是折在这里,恐怕我们都有麻烦。”
聂尘没有答话,但身形没动,显然不甘心。
对面的刘香竖着耳朵,听到了这边的谈话,心中一定,乐开了怀,他知道康承祖是个巡海道,现在更晓得还是个京里有后台的主,于是更加有恃无恐的,为了在手下面前体现自己的气概,掩饰被围的劣势,干脆一挺身站到了康承祖身前来。
“聂小贼,你放我走,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放这官儿回来。”刘香并不怕聂尘突然开枪打死自己,因为这样的话身后的康承祖也一样会被打死,距离太近了,弹丸会贯穿射中后面的人:“我说话算话,不过你得赔老子一条快船,老子的船都被你轰碎了。”
“好,我答应你!”洪云蒸抢先答道,他心急火燎的喊道:“快,给他们一条船!”
施大喧等人看向聂尘,聂尘没吭声,等于默许,黄宗过去令人调来一条鸟船。
刘香得意的哈哈大笑,心中又恨又痛快,张一杰、夏之本两个参将被五花大绑的捆着,羞愧的不敢抬头,康承祖倒是不觉得害羞,只是抬头看天。
鸟船很快来了,刘香多了个心眼,让手下人先上船去查探一番,确认船上没有埋伏,也无人做手脚之后,才让自己的人先上船去,做好开船的准备。
聂尘阴恻恻的盯着他:“你什么时候放人?”
“等老子觉得安全了,自然会放。”刘香恶狠狠的答道:“你别想在海上弄死老子,若是老子发现有人跟着,第一个就弄死这个官儿。”
洪云蒸怕聂尘咽不下这口气,低声劝道:“就让他跋扈这一时,等会我们远远的坠着,等康大人安全了,再做理会。”
聂尘不再说话,看着刘香得意的笑,这时刘香的手下在鸟船上高声喊道,开船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
刘香一手持刀,一手捏着康承祖的肩膀,拖着他向后走去,另有几个手下押着夏之本和张一杰,聂尘等人紧紧跟着,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尾随到了海边。
鸟船由于吃水限制,不能太靠近海岸,想上船只有用舢板摆渡,而舢板一次只能坐五六人,为了防备聂尘弄死剩下的人泄愤,刘香劫持康承祖留到了最后。
“哈哈哈,聂小贼,虽然你不情不愿,但还算守信,真的赔我一条船,我当然也得投桃报李。”刘香觉得康承祖一人才是关键,两个参将留在没啥用,于是大嘴一咧:“把那两个军官放了!”
几个海盗将手一松,两个参将就如滚地葫芦一样跌在海水里,呛了水扑腾,这边忙过去几人,把他们捞了起来。
洪云蒸道:“刘香,你若是把康大人也放了,我保证你活着离开,绝无问题。”
刘香哈哈大笑,将身后的康承祖推向舢板:“你当我傻吗?你瞧瞧聂小贼,眼神都快把老子吞了,放了他我活得下来吗?等着吧,聂小贼,你早晚会被老子弄死!”
船在海上,舢板就位,刘香已经觉得生路如同金光大道,没有阻碍了,不过为了防止聂尘气急败坏之下狗急跳墙,不管不顾的先打死康承祖,他还是用身体挡着,把康承祖严严实实的护在前面。
聂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短铳,左右侧头,先看看洪云蒸的手,再看看黄宗的手,自语道:“还是武将的手够大。”
黄宗和洪云蒸不明所以,莫名其妙。
聂尘右手紧紧捏着短铳,腾出左手来,死盯着几步开外刘香的一举一动,当他的剩下的几个手下全都上了舢板,坐定了拿桨操舵,只有刘香一人推着康承祖朝舢板上爬的时候,突然动了。
他右手闪电般的举起,略略瞄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砰然开火,短铳爆发出一股火苗,腾起青烟,弹丸射出,准确的命中了刘香的后脖颈。
弹丸没有透体而出,而是留在了他的体内,前面的康承祖没有中弹,鲜血从枪眼里喷薄而出,福建最凶悍的海盗刘香,身体猛然僵直着颤粟几下,直直的倒了下去。
施大喧发一声喊,第一个冲上去,把康承祖一把拉了回来。
夷州军一拥而上,乱刀砍下,舢板上的几个海盗还未从枪声中回过神来,就被砍成了碎尸。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有想到聂尘会在最后关头开枪。
聂尘收回短铳,吹一口筒口的烟,扭头笑道:“隔了一个肉掌,铅弹受到阻挡,就不会连续贯穿两具肉身,这样做,康大人就不会有事,洪大人满意吗?”
洪云蒸瞠目结舌,瞪着眼目击了这一幕,现在才反应过来,他白着脸看着施大喧把吓得裤裆都湿了的的康承祖拖过来,嘴唇都在哆嗦。
身边的黄宗蹲在地上,在杀猪一样叫。
他的一只手血淋淋的,中间有个枪眼。
刚才聂尘开枪之前,先抢过黄宗的手,举到短铳前面,隔着他的手掌开的枪。
洪云蒸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唾沫,他这才明白,刚才聂尘看他的手是什么意思。
若是自己的手够大,他是不是要选自己的手?
“聂将军,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
“太紧急了,来不及。”聂尘把短铳插回腰间,回头吩咐:“命令海上的船开火,不放一个海盗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