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叶振南一怔:“抓当兵的干啥?不必,缺人也不用抓当兵的,不要平白招惹军户,免得指挥使司又来找由头要钱。”
“不是要抓他挖矿,是他管闲事。”管事道:“我的一个工头昨晚上在城外关帝庙寻见一个年初和我们签了契约的村子,契约都是列明了的,今年那村子应当出五十个人头进矿,于是工头向他们要人,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出来个当兵的捣乱子,把我们的人打了。”
“把我们的人打了?”叶振南微皱眉头:“为什么打人?”
“当兵的都这么横,也许是帮那个村子出头吧。”管事愤愤的道:“那鸟人好厉害,工头带了五六个人都不是他对手,幸好昨晚我们出去的人多,附近另外几个工头恰好碰上,大家一起上,才把那厮打倒。”
叶振南沉吟片刻,停止逗鸟,走了几步问道:“人呢?”
“带回来了,关在外面的地窖里。”管事凶狠狠的道:“请老爷发落。”
“一个兵汉,也须问我么?”叶振南哼了一声,道:“无非是府里那个营头的逃卒,这年头,营里也吃不饱饭,送到山上去挖矿吧,两三个月就死在矿里了。”
“是。”那管事答应着,却不想旁边另一个管事拦住了他。
“老爷,小的突然想到,大田县一向少于见着当兵的,境内也没有挨着卫所,这个兵汉,莫非是最近来赈灾的夷州兵?”
“夷州兵?”叶振南已经走回屋内,桌子上吃剩的早饭已经被丫鬟们撤去,一盏新鲜冒泡的清茶正升腾着热气,他拿起盖碗吹了吹:“哦,我知道,巡抚大人四处求粮,前些日子运来的赈灾粮食就是从夷州来的。”
“正是,小的想,若是夷州兵,贸然送到山上弄死恐怕不妥,毕竟昨晚上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瞒不住。”说话的管事看起来老成些,说话也有分寸:“如果传入巡抚大人的耳朵里,恐有麻烦。”
“巡抚大人又怎样?”拿人的管事嚷嚷道:“他行凶在先,打官司我们也不怕!巡抚大人总不能不讲理吧?”
叶振南不语,半眯着眼思量。
他知道如今官府最重要的,就是赈灾,若是绑了来赈灾的官兵,这麻烦可不小,划不来。
拿人的管事似乎很护犊子,绑人的工头是他手下,眼见叶振南犹豫,眼珠子一转,又道:“老爷,说起来这夷州兵,还有件事,可可恶得紧!”
“何事?”叶振南漫不经心的问。
“他们开设粥棚是假,拐卖人口才是真!”管事添油加醋的呱躁:“我查过了,这些夷州人每每施粥的时候,都会劝说乡民百姓,说夷州地广人稀,赋税轻薄,只要过海去落地生根,就能活得自在,不但能得到田地,还有官府扶持,老爷你听听,这不是拐卖人口还能是什么?”
他把嘴巴凑近叶振南的耳边:“老爷,他们拐的,全是壮年丁口,人都被他们拐走了,我们上哪儿找矿工去?这两天有不少本该上山的人成群结队奔夷州去,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这最后一句话,犹如一个响锤,让叶振南半眯的眼睛立马瞪得溜圆。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老爷,我怎么敢骗你?”管事忙道:“这事早就在外面传开了,人人知晓。”
“若是如此,那就不能放任下去了。”叶振南用眼神询问其他几个管事,得到众人一致的点头,于是把茶盏在桌子上重重的一顿:“卫所我们不招惹,但不等于怕他们!拐我们的矿工,伤天害理,我叶家书香世家,学孔孟之道,就要主持这个公道!”
“老爷说得对,我们怎么做?”管事忙问。
叶振南把头朝后一仰:“令人将那军汉用箭穿了双耳,五花大绑了,送去县城里游街,写份状纸,就说他平白行凶打人,让几个人扯破衣服,弄点伤,作为苦主去告衙门,给那夷州兵一点颜色看看。”
几个管事对视一眼,老成管事道:“老爷,县衙恐怕管不了这事。”
“县里自然管不了,多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叶振南哼声道:“人家是来送粮的,衙门会给他们面子。”
“那……”几个管事迷惑了。
“我这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也是一个警告。”叶振南训斥道:“我们经商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拐卖人口、行凶伤人,这两顶帽子谅他什么军头也顶不住,若是知趣,自己就会罢手,这叫就坡下驴,懂不懂?”
“懂了懂了!”几个管事茅塞顿开,拍马屁道:“老爷果然英明,即能让军汉们知道厉害,又不做得十分过分,还给了个台阶,实在是妙!”
叶振南微微一笑,矜持的端起茶盏:“记着,让扮苦主的人扮得像一点,别被人看出来。”
“这个老爷放心。”拿人的管事自信的道:“不用假装,那鸟人下手极重,我们昨晚跟他交手的人还有四五个下不了床,手折脚瘸的,保管真的不能再真了!”